她这么娇弱的身子,被青雘这么夺神识应该很难受。
可眼前这人只像是睡糊涂了,呆愣愣地看着他,然后歪了歪脑袋,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聂衍的心突然就软了软。
他将她抱起来,自个儿坐去罗汉床上,然后拢过被褥来将她与自己一起裹了:“衣裳也不换就睡,不硌得慌么?”
软巴巴地打了个呵欠,坤仪含糊地嘀咕:“我这衣裳好歹也是布的,外头的难民还穿粗葛布呢,他们都没嫌硌得慌,你怎么这么麻烦哦?”
好么,当初不知是谁半点不懂天下疾苦的,如今倒还反过来教训他了。
聂衍莞尔,将她塞在被窝里盖好,而后在四周落下了一个结实的结界。
结实到日上三竿的太阳都照不进来。
于是第二日晌午,坤仪坐在帐中,很是怀疑人生:“我睡了多久?”
“回殿下。”兰苕没忍住笑,“六个时辰。”
完蛋了啊,人家皇室亲征是为了提升士气的,她倒是好,换了个地方来给辛苦战斗的士兵们表演皇室中人是如何好吃懒做的了?
这威怎么立!这仗怎么赢!
“殿下不必惊慌,伯爷一早传了话,让您睡醒了再进城都来得及。”鱼白道,“他说路不好走,也要清理到那个时候去了……哦对,龙鱼君也一起去了。”
坤仪头上冒出两个问号:“他一个军师,跑得比我这个主帅还快?”
“瞧着也是心疼您。”兰苕难得地给他说了句好话,“不舍得您犯险。”
“我要是怕犯险,就在盛京里呆着不出来了。”坤仪起身,将长发挽了个最简单结实的髻,然后换了衣裳,戴上了盔甲,“真要躲在他俩后头,往后我这主帅就没地方说话了。”
原本不让聂衍挂帅,就是为了把兵权捏在自己手里,也顺带养一养威信,这可倒好,还把她当金丝雀护着呢。
气冲冲地出营,坤仪迎面就遇见了朱厌。
朱厌朝她拱手,而后道:“西边三城的妖怪数目多到殿下难以想象,伯爷的意思是让殿下稍等片刻,再直接进城。”
“不必。”坤仪道,“我们直接追上去,将队伍汇拢到一处再行军,也可以避免偷袭。”
“可是……”朱厌忍不住用余光打量了一圈她这细胳膊细腿,轻轻摇头,“这外头不比宫里,殿下还是莫要任性为好,万一出什么意外,军师和从翼大统领又都赶不回来,那可就遭了。”
这人模样挺恭敬的,说话都低着头,但话听着里里外外都是对坤仪这一介女流的看不起,觉得她就是个需要人保护的累赘。
坤仪乐了:“自古以来,有元帅战死沙场,朝堂问罪副将的吗?”
朱厌一愣:“这自然是不会。”
“那我都不怕死,你怕什么?”
“……”朱厌皱了皱眉。
虽然他很感激这位殿下明事理,愿意给龙族当证人,但她这骄纵和不管不顾的模样可真不讨喜,万一出事,还不是得他担着。
长叹一口气,他朝她拱手:“那便随了殿下吧。”
坤仪清点营中士兵,一个不留,全往城中带。
“不用留些人驻守?”朱厌皱眉,“万一营地被妖怪占据……”
“我们最好的营地该是城中。”坤仪道,“有伯爷和龙鱼君开路,想必是能进去的,这地方你留多少人都没用,妖怪若是当真能破了阵法抢占营地,再多的驻兵都是人家的口粮。”
话是有道理,但不符合一贯的行军规矩。
朱厌也懒得多劝了,他就想看看这娇公主半路遇见妖怪吓得花容失色的时候会不会后悔。
援军取了一条宽阔的山路进城,坤仪没坐车,改骑的马,一身银红相间的盔甲,倒也挺像那么回事。
只是,队伍还没走出二里地,前头就撞见了个带着俩孩子的逃难妇人。
“军爷行行好,给口水喝吧,我要渴死了。”那妇人搂着两个孩子就跪在了坤仪的马前。
朱厌看了一眼,没吭声。
坤仪勒马,十分动容地伸出手——
甩了她一张斩妖符。
霎时,路上血雾爆开,两个幼童登时化出原形,朝她扑过来。一左一右,是豹子精。
要是以前,坤仪定会先花一炷香的时间想想自己该甩出去什么符,然后等着青雘来帮她解难,可眼下,她随手就拔出了腰间佩剑,一剑环斩。
妖血溅了她满身,腥臭无比。
青色的剑身一点血也没沾,映出坤仪有些英气的眉目,可只一瞬,她就将剑收回去,嗔怪地扯着自己的衣裳:“这也太臭了吧。”
兰苕和鱼白都看呆了,虽然先前也知道自家殿下在习道术,可这还是第一回见她用,好生厉害。
朱厌倒是看不上她这点身手,他只是没想明白:“殿下隔这么远都嗅到她们身上的妖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