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好的日子,姑姑何苦与殿下疾言厉色的。”鱼白拉着她一边走一边劝。
兰苕眉头直皱,“我怕她把三皇子带回来,是在留后路。”
三皇子能是什么后路?难道今日祭祖还能让他去祭了不成?鱼白不以为意,看兰苕当真在担忧,连忙与她说些喜庆的,比如各方给来的贺礼里有多少宝贝,再比如殿下祭祖用的裙子,是多少个绣娘绣了多久才成的。
天色大亮的时候,坤仪穿戴整齐,踏上了去宗庙的路。
六百侍卫护行,百官跟从,礼乐随道,红蓝色的祭祖绸带被风拂起,命妇拖着长摆的裙子在前头开路,坤仪就踩着缀满宝石的绣鞋,端着手,行在人群的最中央。
大宋已经很久没有女帝了,她这登基虽说是民心所向,但毕竟不算名正言顺,是以今日观礼的贵门子弟里,不少人还在低语腹诽。
“这天气一看就不太好,乌沉沉的,怎的就选了这么个日子。”
“女帝登基,又不是先帝遗愿的人选,你能指望这天气有多好。”
“小声些,你不要命我还要。”
也不知是修为提高了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坤仪听这些话听得特别清楚,哪怕离她有几百步那么远。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远处果然是有云彩朝这边涌过来了,而且不是一朵两朵,而是遮天蔽日的一整片。
钦天监的人瞧见了异象,冷汗直流,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这是吉兆,殿下乃天命所归。”
秦有鲛听得白眼直翻,上前两步对坤仪道:“去高台上站着。”
坤仪颔首,加快了步子。
宗庙面前突然暗了下来,接着就起了狂风,吹得命妇和大臣们一阵东倒西歪,宫人婢女连忙想去扶坤仪,一眨眼却见她站在祭坛之上,手凭石栏,抬头望天。
天上层层叠叠的云中,突然开了一丝缝隙。
那缝隙里泄出一指宽的璀璨阳光,正好照在坤仪的额心,照得她额心上描了金的花钿闪闪发光。
近臣惊呼一声,众人皆抬头,就瞧见了这不可思议的场面。
周遭暗如夜幕低垂,唯一的光正好落在他们的新帝脸上,新帝双目含笑,直望苍天,一身金红长袍,披风曳地;头上凤钗双翅指天,金光熠熠,当真恍若天神一般。
一时间偌大的宗庙竟是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难闻。
坤仪窥见天光的一刹那,耳边就响起了仿若钟磬的声音:“吾有话问,尔可愿答?”
“愿。”她想也不想就应。
四周突然变得灰蒙蒙的,原先跪得整整齐齐的百官和护卫都消失不见,坤仪瞥了一眼,并没有意外,只是寻向那声音的来处。
云层骤开,漫天诸神分列其中,宝光刺目,突如其来的梵音震得她心口一痛,险些跪下。
她勉强站直身子,定睛一看,就见云层中间的空地上捆着一条玄龙,金色丝线将他捆得密密麻麻,每一条线都落在一个天神手里,玄龙寡不敌众,漠然地垂着头。
“二十多年前,凡人曾见我等作证,说龙族屠杀凡间,证据确凿。而今,又闻龙族祸乱凡尘,你身为凡人帝王,可有话要说?”
坤仪仰头,看向那漫天神光:“有。”
“讲来无妨。”
坤仪很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体内青雘的挣扎,她大抵是察觉到了周围的神光,咆哮冲撞着想出来。她如今可是天狐啊,天狐怎么能被个凡人封住呢。
然而,不管她怎么冲撞,使出多少力气,都没能抢在坤仪张口之前冲破封印。
坤仪将青雘告诉过她的话,一字不落地全说了出来。
“不……不,她撒谎!”青雘急得大喊。
可是没人能听见她的话,而坤仪说完之后,神光自她身上笼罩下来,她并无半点不适。
“竟是真的。”
伯高子唏嘘叹气,扭头看向今日跟来的青丘一族:“你们可有话说?”
“凡人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呢。”几只天狐磕磕巴巴地道,“她这个女娃娃也才活二十年,哪里就能作证了。”
坤仪轻笑:“凡人说的话若是不能当真,当年你们又为何要因着凡人的话降罪龙族?”
“这倒是有理。”天神伯益笑道,“当年以什么判的案,今日就也该照常,不然咱们这自己定的规矩,可就要打自己的脸了。”
说罢,他径直松了手里的金丝绳。
这个人说话有些分量,他带了头,就有好几个天神跟着松了绳子。
聂衍动了动,当即从松动的地方伸出五爪,撑着身子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