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注视着她,神色古怪,唇角轻轻的勾着,总觉得主人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她不再看他,眼睛却一直看着那些傀儡,这种发现……真让他感到不开心。
“不记得了。”少年略带低哑的声音开口,“主人想下去看一看吗?”
“下去?”
话音刚落,无数黑色的黏腻物质如海浪一般,从脚下坑洞向上汹涌漫出,一瞬间,巨大的洞穴变成了一汪深不见底的黑色海洋。
那些黑色物质在唐念面前凝成实质,仿佛一节又一节的台阶,为她搭建出一条通往洞穴底部的路。
塞缪尔向下走出一步,转过头,看着唐念,暗紫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泛着瑰丽怪异的光,
“您如果有喜欢的,可以送给您,当作您的仆人。”
唐念想起传说中男巫的能力。
造物的力量。
不知是谁说过,造物是神的事。
她问他,“你可以让他们活过来吗?”
塞缪尔唇角含笑,“只要您想。”
“只要我想?”她无知无觉间重复了一遍少年的话,终于感受到了男巫的恐怖之处。
而恐怖的究竟是男巫,还是黑暗力量,她也无法分辨。
一具具傀儡极为逼真,身上服饰各异,全部闭着双眼,由不同材质雕刻而成,大多数是血族一般的苍白英俊,透出绝非人类的细腻无瑕和冰冷无机质感。
唐念缓慢的走着,头皮发麻。
她走到哪,塞缪尔的视线就追到哪,一刻都不曾从她身上离开。
仿佛被强力磁铁粘住。
走着走着,人类停下脚步。
塞缪尔的心微微悬起来,唇角挂着一丝顺从乖巧的笑,“您有心仪的傀儡了?”
怎么会这样?她会喜欢什么样的傀儡?塞缪尔等待着她的选择,又希望她千万不要选择。
如果她真的有了喜欢的傀儡,自己也可以进入那些冰冷的躯壳,当做他的新身体。
顶着祭品的面孔又怎么样?只要她喜欢。
他都会竭力满足。
只是唐念的模样看起来并不像高兴,她抿着唇,无法自控的攥起手指。
炙热的岩浆散发出幽暗的红光,像一条条在暗处匍匐的蛇唐念的面容半明半暗,因为过分愤怒而显出一丝与平常不太一样的鲜活气息。
“这也是你雕刻出来的?”
她指着随意丢在某处的一具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傀儡,神色比起喜欢更像是讨厌。
塞缪尔观察着,点头,“应该也是某个祭品之一。主人想要它?”
唐念立即否认,“不,我讨厌它。”
乍一看,那具傀儡和周围密密麻麻的同类并无不同。
那是一具男性,手脚修长,身形高挑,面容苍白英俊,五官深邃,怎么看都称不上丑,甚至因为材质的原因透出一股羊脂玉般的温润无瑕,绝非人类能拥有的精致。
可唐念很讨厌它。
哪怕他现在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也足够让她联想到某些异常糟糕的回忆。
无数条黑色丝线涌向那具身体,钻进球形关节中,带着傀儡缓慢动作起来。
于是唐念便看见一个穿着通体黑衣的苍白男人,极其不协调的弯动僵硬的身体,对她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忧郁的面孔仿佛中世纪吟游诗人。
那种厌恶到达巅峰的时候,是傀儡缓慢眨了眨眼,仿佛一个冰冷的死物注入了灵魂。
他活了过来,张开嘴,腔调和姿态都极其符合贵族的礼仪标准。
对唐念说,“您好,尊敬的夫人,请问您以后就是我的主人了吗?”
唐念厌恶后退,“滚开!离我远一点!”
于是少年抬手,隔空划动手指,那具苍白的男性傀儡发出咔嚓一声脆响,直挺挺的向后倒去。散架一般陷在无数傀儡之间。
整个头部被削去,齐眉切断颅骨,看起来愈发让人感到恐惧。
无数回忆积压在脑海里,唐念烦躁不安,“我讨厌他,我真的很讨厌他,让他从我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