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衣呼吸都快要暂停。
从那个诡异的包间出来时,后背的制服已经被冷汗打湿。
她悄悄将iPad放回员工服务台,又找夜班经理请了假,要早退下班。
看她脸色苍白,人也有些恍惚,经理念在她还是个大学生的份上允许她先走。
秦衣匆匆回员工更衣室换了衣服,抱紧自己的双肩包,拧开门走出去的一瞬间,眼中的世界镀上了一层诡异的淡蓝色。
慢动作一样,她呆滞地抬头朝外面看去。
上一秒还热闹非凡的火锅店此刻空无一人,沸腾的火锅上还冒着热气,一盘盘菜新鲜晶莹,店里的营业灯也亮着,收银台发出叮咚叮咚的声音。
一切都是不久前见过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所有人都消失了。
恐惧弥漫心头,秦衣抱紧了自己的双肩包,推开门走出去。
商业街上也空无一人。
手机屏幕上没有信号,时间显示刚过晚上十点,按理说这个时间正是大学城最热闹的时间,平时能在街道上看见三五喝醉的学生和络绎不绝叫卖的商贩摊位。
现在,全都没了。
秦衣仿佛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被全世界抛弃。
她开始奔跑,恐惧驱使她想要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比如说自己的出租屋,她还养了一只猫,她现在只想抱着她的猫睡觉。
双肩包里透出某种厚重的长方形轮廓,像有一本书在,被她用力压着紧紧抱在怀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带给自己安全感。
背后吹来了风。
暗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贴着街道两侧的建筑,仿佛某种可怕的东西正在追逐着她。
秦衣的精神绷紧到了极点,她不停奔跑,变换道路,惊慌失措地躲藏,像在躲避某种洪水猛兽。
某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眼花了。
眼前的道路以物理科学无法理解的方式旋转折叠,本该矗立在地面的高楼大厦像折纸一样从侧面折过来,横伸着压在道路中间,蛮横地截断了她的方向。
秦衣尖叫一声,跌坐在地。
脚下凝聚起更大的阴影。
她扬起头。
看到巨大的商业建筑从头顶沉重地压下来。
“啊——”
秦衣抱着头绝望地尖叫。
倏然,轰鸣声停了下。
与此同时,她听见一道略带责备的女声。
“好了,希瓦纳斯,不要吓到她。”
空气安静下来。
她悄悄睁开眼,压在自己身上的阴影消失了。
秦衣抬头。
眼瞳中倏然倒映出一抹诡谲华丽的轮廓。
“如果不是你一看到我就跑,我是不会以这种方式和你见面的。”唐念的声音出现在寂静的街道中,脚步声朝她靠近。
在人类的审美范畴里,对美的标准总是相对主观和多样的。不同的人种、文化、时代、社会经历,对美的定义和标准都有不同。
但有些极端的例子,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统一审美。
秦衣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凝在天空那一抹修长的身影上,眼底倒映出两扇缓慢翕动的半透明的蝉翼。
那是一个让她大脑再一次产生空白,甚至找不到形容词的青年。
浅金色的发丝在夜风中无声无息摇曳出优美的弧度,斜襟白色长衣从修长的颈侧划下,淡金色的链条束在腰间,下半身压出锋利规则的细褶,显得愈发宽肩细颈,腰腹紧窄。
修长的双腿站在数十米高的巨型藤蔓上,月光在他五官上错落出阴影与光明,透出细微暗芒的眼眸如同镶嵌在博物馆权杖上最昂贵的翠榴石,仿佛撕开北欧神话走出来的神。
伴随着唐念的靠近,纤薄美丽的翅膀像两片融化的冰晶一样消失在他身后。
苍绿的藤蔓和金发精灵雪白的肌肤产生了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细长的枝条缠绕在他脚踝上,无瑕的躯体上。
简直长在了人类浅薄的审美上。
唐念已经走到了秦衣面前,迫使她转移了视线。
“你让我去那座山,我去了,你让我拦下那辆大巴,我拦了,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了,但为什么我的朋友还是消失了。”
秦衣怔怔地跪坐在地上,缓慢眨动干涩的眼睛。
“你是不是在骗我。”唐念的眼睛有些泛红,声音是少有的冰冷,“你利用我对他病情的担忧,让我替你做事,但你知不知道,因为你那个电话,我错过了见他的最后一面。”
那天,林隅之在手术室里抢救,唐念因为相信了秦衣的电话,冒着再也无法看见他的风险毅然决然进入深山阻拦那辆承载了二十一人的大巴车。
“没有……”
秦衣的意识终于回炉。
“可是他不见了,他消失了。”唐念弯下腰与她对视,每个字都染着疼痛,“所有人都忘记了他,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痕迹都消失。”
而秦衣,还利用他。
她原本可以守到林隅之最后一刻的。
“能不能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唐念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温和,“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肩膀上落上一只手,希瓦纳斯来到她身后,轻轻安抚着她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