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电梯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潘煜解释道，

“我们目前所在区域，算得上中层研究区，两年前那次大爆发后，地表已经不再适宜人类生存，所以大部分幸存者都生存在地下。”

他并没有问唐念为什么像失忆了一样，突然忘记地下世界的所有信息，只是十分有耐心的讲解着。

电梯按键，一路通到负一百多层，唐念出于好奇，伸手想按九十九，却被潘煜挡住。

他解释道，“那边是难民区，不要靠近。”

“难民？”

“对，越往下，是越接近地狱的地方。”斯文的男人扶了下眼镜，温声说，“那里会有危险。”

人挤人，物挤物，人变成最廉价的奴隶，靠肉体劳动换取贡献点，购买勉强果腹的食物，死了就被拉走焚化，变成人造光合区的植物肥料。

潘煜继续说，“那里治安不好，很多人为了活下去，会花费全部贡献点收买雇佣兵偷渡来的基因溶液，但融合一般都会失败，经常爆发出灾难。”

那些人命不值钱，死去也没关系，侥幸活下去或是万幸得到了特殊能力，就被上层收割，成为新的镰刀。

唐念头皮微微发麻。

潘煜按下三十层，带她大概看一眼。

“三十层往下，就不属于研究区域了，下层会有各式各样的异能者，治安一般，有市场可以逛一逛，但我不建议你去。”

有价值的人类，活在三十到五十层。

“叮”的一声，电梯到站。

唐念眼中倒映出廉价而绚烂的灯光。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劣质香精的混合气味，刺激着感官。环境肮脏而拥挤，穿着破旧衣物的人群在昏暗的彩色灯光下涌动。

砸酒瓶的声音，叫骂声，癫狂混乱的笑声和音乐声混杂在一起，比唐念想象中的热闹很多，也喧闹混乱许多。

在潘煜的建议下，实验室制服一早就脱下了。

他穿着随意，却和这里格格不入，由于身份特殊，周围有几个雇佣兵护着他们。

暗处的人频频投来目光，唐念有些不适应。

狭窄的巷道，破旧的公寓楼，褪色的彩色灯牌，这个世界像是从地面上搬下来的，形成了一个夹杂着烟熏酒臭的独特生态系统。

潘煜像是常来，表现的漫不经心，看唐念表情古怪，他笑着解释，“我偶尔会下来看看。”

看看他们眼中的渴望，看他们如何疯狂的想要往上爬，又看这个世界变成了什么模样。

这个廉价霓虹灯组成的地下世界，是上层人野心的牺牲品。

“走。”潘煜带路，“去那边看一看。”

唐念问，“现在还有人能上去吗？我的意思是，能去地面上的世界吗？”

“能，研究人员可以申请。”

一般人不行。

不远处站着一群维持秩序的雇佣兵，看见潘煜走来，毕恭毕敬的让出路。

“但是地上世界很危险，外面的生物进化很快，我们已经无法阻止了。”潘煜意有所指的说，“虽然两年前重新获得了病原体，但是提取出的针剂，价值越来越低。”

他在一个巨型盾构机前停下，这个隧道掘进机械因为没有足够的电量供应，已经停工很久。

“我们现在，已经完全没办法与陆地上的生命抗衡了。”

唐念看向隧道，不远处看到了几处巨大破口，有修补过的痕迹。

雇佣兵敲敲打打着，正用几块金属和石板填补着那些破口。

潘煜继续说，“甚至，连陆地下的生命都无法抵抗，变异的生物实在太过危险。有些变异的昆虫、蚯蚓，以及我们尚且不明白由什么演变而来的巨大带壳生物，总是会挖掘开我们辛苦建好的城市，钻进这里。”

而那些恐怖的变异生物钻到人群密集的楼层中，带来的便是一场又一场血腥的杀戮。

为此，他们已经折进去许多拥有异能的雇佣兵。

唐念问，“没有解决办法吗？”

“有。”潘煜看向她，神色微妙，“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