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辞慌乱地看着面前穿着白衬衣的男生。
几年过去,他长高了许多,乌黑的头发柔顺地贴在耳侧,戴着眼镜,看起来是完全的好学生,就连笑容都十分温和,和当年瘦弱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
可宁辞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
“你别怕我,我只是想追你,我很喜欢你,宁辞。”江柏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十分深情,声色是听着就让人很舒服的温润,他朝宁辞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试图将手中的蛋糕盒子递给他。
宁辞连连后退,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却还是不敢置信地看着江柏的脸,他从来没想过,江柏居然也会在这里上学。
他退的太厉害了,脚下一阵乱,差点把自己绊倒,后背突然靠到了什么。
宁辞紧绷着却依然忍不住发抖的脊背,突然就放松下来。
不用回头看,他都知道是裴烬,裴烬的身高裴烬的味道,不知道什么时候牢牢刻在了他的记忆中,这个时间裴烬的出现,让他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靠在裴烬肩膀上一动都没有再动。
他腿软得厉害,差点站不住了。
还好裴烬来了。
察觉到他的动作,裴烬愣了下,在看向江柏的时候,压着心理上对于肢体接触的厌恶,神色淡了下来,“花带来了。”没想到送花的主人就在这儿,也省得他对着宁辞演戏,裴烬没和江柏说话,而是把花递给了宁辞。
送给宁辞的花,就是得让宁辞自己来解决。
宁辞瑟缩了一下,几乎要往裴烬怀里缩,盯着玫瑰花,迟迟不敢伸手。
当年的回忆像是潮水般涌了上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明明这段时间一切都好转了,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这里遇上江柏……一定要让他永远躲躲藏藏才可以吗?
还说什么喜欢他……明明就是他害得自己变成这样。
察觉到宁辞突变的情绪,裴烬忍不住地揽住了他的肩膀,尽管心理上厌恶得厉害,胃里翻江倒海得难受,曾经撞见过裴远那些龌龊事的画面在脑海里翻腾,他还是忍不住地想让宁辞靠自己怀里,也发觉了事情似乎并不像他想得那么简单。
如果仅仅只是追求者,宁辞应当不至于这副表现。
当初自己强迫他的时候,他都没有怕成这样。
裴烬不由打量起江柏,然而江柏只是朝他温和地笑了笑,深情地看着宁辞,“宁辞,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他语气熟稔,尤其是喊宁辞名字的时候,是说不出的亲密,这让裴烬气血上头,忍不住地想,他是不是真的和宁辞有过什么过去。
尤其是他刚刚说过的,宁辞以前喜欢玫瑰花。
他怎么知道宁辞以前喜欢什么。
裴烬脸色越来越差,宁辞也迟迟没有去接玫瑰花,这让裴烬举在胸前的花,仿佛成了他和宁辞宣誓关系的象征。
然而这是江柏送的花,江柏仿佛没有察觉到宁辞对他的态度一样,无奈地笑了笑,试图主动从裴烬手中拿回他送给宁辞的花,“你不喜欢的话,还给我也没关系,下次换成你喜欢的。”
“我记得你以前也喜欢月季,下次给你送月季好吗?和学校后门口盛放的月季一样,不过学校后门的月季已经枯萎了,我只能尽量地去寻找差不多的替代品……”
又是以前。
裴烬感觉自己的肺要炸了,这回不是蚂蚁啃咬,而是刀在他身上插着,跟慢性凌迟一样。
他是宁辞的什么人,曾经和宁辞什么关系,宁辞为什么这么怕他,他是不是对宁辞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些念头在裴烬的脑海里混着心理性厌恶仿佛快要爆炸,让他掩藏的戾气逐渐显露,嫉妒和担忧一并困扰着,就差一点,他就要逼着宁辞说话。
为什么不拒绝他。
他刚才不是说要追你吗。
为什么不拒绝。
但不能。
宁辞已经这么害怕了,他怎么还能再吓他。
裴烬压抑着自己的本性,看着江柏的时候眼神却是毫不掩饰的仿佛要当场掐住他的脖子。
江柏没能从裴烬手中抢回玫瑰,裴烬握得实在是太紧了,不用怀疑,玫瑰花上的刺大概已经把裴烬的皮肤戳破。
这些话是江柏从自己家的花园里摘的,他养了很多年,就是在等着这么一天,不过他并不是生气,只是优雅地收回了手,朝裴烬笑了下:“如果你喜欢,送给你也可以。”
艹。
裴烬第一次感觉自己似乎低人一等。
在和宁辞曾经有过关系的人面前,他仿佛一点优势都占不到。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微。
然而心底再怎么叫嚣,裴烬面上依然不显,勾了勾唇角,还没来得及说话,宁辞就突然从他手中夺过玫瑰扔到了江柏身上:“他、他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
宁辞胸口剧烈起伏着,他靠在裴烬身上,仰头看着江柏:“我也、也拒绝你的追求和喜欢,希望你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他一口气说完,直接扭头抓住裴烬的手腕,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拉着裴烬就往楼下跑。
被留在原地的江柏及时接住了摔在他身上的玫瑰花,然而花瓣还是因为这剧烈的动作飘落,江柏蹲下来把花瓣捡了起来。
看吧,再漂亮的花都会有凋零的时候,只有把它们做成标本,它们才能够永远地保存,虽然这样就没有人能看到它的漂亮、美丽和鲜活了。
宁辞也一样。
只要所有人都不再喜欢他,不再看到他的漂亮和鲜活,他就会属于自己一个人。
至于裴烬……他并不觉得裴烬会真的喜欢一个懦弱胆小又无能的人。
而宁辞应该也不会喜欢一个……肮脏的裴烬。
“班长!班主任找你拿东西!”没一会儿,江柏低头看了眼手机消息,回了句好。
-
“你、你怎么不提醒我?”宁辞累得直喘气,然而看着眼前热热闹闹的操场,他又懵了。
他刚才实在是太害怕,脑袋一片空白,直接拉着裴烬跑下来,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思考要不要停下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居然已经和裴烬到了操场,可操场上那么多人,宁辞没工夫想其他的了,连忙想要拉着裴烬回教室。
然而下一秒,却被裴烬抓住手腕,没能反应过来,两人就闪身进了开着门的体育器材室。
门被啪地一声关上,宁辞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刚刚那个人,是谁?”裴烬手指蜷缩着,指腹摸到了黏糊的血液。
刚刚被刺扎破的地方一直在渗着血,现在才觉得有点刺痛。
但这点刺痛完全比不上他心里的嫉妒。
鬼知道,裴烬快嫉妒疯了。
他努力忍着,待在宁辞身边,充当朋友,就是怕把宁辞吓到。
现在才惊觉,宁辞这么好,一定会有人和他抢。
不,不是会抢,是那个人也许曾经拥有过宁辞。
这个认知就让他差点失控。
宁辞知道他肯定要问这个,可宁辞不想说。
是谁。
是他从前最要好的朋友,也是后来害得他被迫休学、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
宁辞从来没想过江柏也在一中念书,他只觉得江柏的家庭条件很好,他脾气也很好,人缘也很好,对别人很大方,对他特别好,所以他说什么,宁辞会信,其他同学也会信。
所以当初江柏说的一句话,能毁掉他最美好的青春。
宁辞轻轻摇头,却对上裴烬眼睛,他发现裴烬的眼睛里有红血丝,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好像在隐隐发抖……宁辞愣了下,“你、你怎么了?”
“是不是不舒服?”
他还没见过裴烬脸色这么差的时候。
裴烬确实是很不舒服,生理上和心理上的不舒服交织在一起了,这种感觉快让他窒息,他垂下眼盯着宁辞的嘴唇,甚至想反正都这样了,不如死前了却一下自己的心愿,但宁辞关心了他一句,他就立马消了这种心思,甚至觉得自己真他妈垃圾,怎么这么耐不住气。
裴烬喉结滚动一下:“没有,就是想知道那是谁。”
“你是不是生气了?”
宁辞下意识这样觉得,可他和裴烬是朋友,裴烬没理由为了这个生气,宁辞感觉有什么不对,又觉得裴烬确实要生气,没有理出头绪,裴烬却承认了。
他嗯了声,淡声:“生气了。”
“他说他要追你,我生气了。”
宁辞眼睛慢慢睁大。
“你不让他追,那么让我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