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裴远来说，他就是个继承裴家的机器罢了。
裴烬垂下眼。
考大学……好好学习……
他难得思绪乱着，就感觉身边的人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回过头，宁辞震惊地看着手机，“裴烬。”
“我、我初中同学……给我发短信了。”
宁辞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除了江柏，他其实都记不太清他们班上有谁了，当年又有谁参与过那些事情。
看着短信里陌生的署名，宁辞也是有一瞬间的惊讶，并没有很开心……反而并不想看见。
【宁辞同学，你好，我是xxx，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今天我在网上看到了关于江柏的信息，我才知道当年关于你父亲的事情都是一场误会，实在是很对不起当年对你的误解和伤害……】
轻飘飘的话，好像要抹去这么多年宁辞的痛苦一样。
宁辞突然明白裴烬上午说过的话了。
【为什么要听他们的道歉】
是啊，为什么呢。
又没有用。
又不能抹掉他们对他的伤害。
【希望你能原谅无知愚昧的我】
宁辞抿紧唇，【我不原谅】
然后把人拉进了黑名单。
这大概是他做过的最爽快的事情。
刚做完这些，就听见耳边有一声轻笑，宁辞愣了下，“怎么、怎么了？”
“我是不是太无情了？”
他刚刚也没有躲着裴烬，裴烬肯定都看见了。
“没有。”裴烬垂着眼，“比起他们对你的伤害，这算什么？”
也不枉费他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把宁辞曾经的初中同学，一个个找了出来。
也许有很多人不会找宁辞道歉，但裴烬知道，他们以后会永远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
他也不是没想过趁着江柏的事情，把宁辞曾经遭受过的一并提出来，连同宁辞曾经的那些同学一起钉在耻辱柱上，但那样对于宁辞来说，等同于二次伤害。
裴烬不敢赌。
宁辞愣怔了片刻，突然就弯着眼笑了：“也、也是……最好他们永远会记得我。”
“但是我已经把他们忘掉了。”
下午的课上得就很轻松了，因为江柏事情的严重性，下午老师们都去开会了，好像是他们学校和三中开联合会议，所有主科任课老师都要参加。上了一下午的自习课，还通知今天晚上不用上晚自习。
也应该算是少有的了。
因为老师不在，班级里本来还挺安静的，但时间一久就有人活跃起来，最后一节课还没结束呢，宁辞就感觉塞进书包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了。
中午事情太多，忘记调静音了。
宁辞写卷子写得脖子疼，偷偷回头看了眼，猝不及防和裴烬对上视线，又连忙缩了回去。
什么鬼……裴烬一直在看着自己吗。
宁辞搓了搓脸，周围的人都写了一下午卷子写没劲儿了，临近放学，不少人都在玩手机，交头接耳地说话，还有过分的已经在整理书包。
就看一眼。
宁辞忍不住看了眼一直在疯狂震动的手机。
一下午，宁辞又陆陆续续收到了好几条来自初中同学的信息，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他的联系方式……宁辞一个个回复过去再果断拉黑，突然想，是不是裴烬做了什么。
裴烬连江柏的事情都调查得那么清楚，调查这些应该也不难。
宁辞拉黑人的动作顿了顿，点开了小群。
群里，陈放一直在艾特裴烬：【裴哥我们被打爆了你真的不来帮忙吗】
【嘤嘤嘤裴哥救命啊！我们连跪了一下午了！！！】
就在他翻完聊天记录的瞬间，裴烬回了：【滚】
宁辞：“……”
他还没来得及看陈放怎么哭着求裴烬带自己上分，裴烬就给他发私聊了。
裴烬：【晚上有事，要回家】
【要吃什么，我出去给你买】
宁辞连忙：【不用了，我随便吃点就好】
裴烬没回，没一分钟，他隔壁桌的桌子突然被人拍了拍，裴烬一点都没避讳人，直言：“同学，能不能让个位？”
那人二话没说就抱着自己的书包窜后排去了。
裴烬大大咧咧拉着椅子在宁辞身边坐下，单手撑着下巴：“吃什么？”
就，一点都不给宁辞拒绝的机会。
宁辞感觉好多人都在看他们，不由低下头去，假装整理着自己桌上的卷子，低声：“你、你干嘛突然过来……发消息不是很好吗。”
“谁让你拒绝的？”裴烬还挺有理由：“你不要我买，我只能过来了。”
宁辞：“……”宁辞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只好小声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吃，你不是还要回家。”
提起回家两个字，裴烬脸色稍微冷了点，不过宁辞愿意和他一起去吃晚饭，改善了他的心情。
结果等下课铃声打响，人还没来得及出教室，宁辞就收到了负责校庆排练的老师的消息，提醒他因为今晚没有课，所以他们要去排练。
而且现在就得去。
意味着他俩没法一起吃晚饭了。
听宁辞解释完，裴烬冷着脸：“行。”
“我给你送过去？”
宁辞犹豫了一下：“不然你让陈放他们回宿舍的时候帮我带回去好了。”
他不想让裴烬多跑一次，而且大礼堂那边确实不太好吃东西。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裴烬勉强点头。
家里的车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
快正式入冬的季节，天色暗得很快。
和裴烬在分岔路口分开，去大礼堂的路上都没什么人，宁辞心有疑惑，又看了眼手机确认了一下给他发消息的确实是那个指导老师。
大礼堂的门虚掩着，门口有亮光，也能听见里面嘈杂的声音，宁辞一直悬着的心才落下，推开门进去。
里面确实是亮的。
但是没有人。
宁辞愣了下，嘈杂声突然停了，他突然有不好的预感，正要扭头离开，门突然啪地一声关上了。
心猛地跳了一下，原本亮起来的灯光也完全暗掉。
宁辞呼吸一滞，下意识就想去开门，然而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你要去哪里？”熟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宁辞被吓得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椅子边上，才感觉自己呼吸过来了。
灯关掉之后什么也看不见，但是那个声音他怎么也认得。
是江柏的声音。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宁辞一下子就想通了，那个短信，是江柏发的？
“我要走了。”江柏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他的问题，“所以我来问问你，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
上了裴家的车，裴烬不耐烦地看了车里的裴远一眼，一句话都懒得和裴远说，直接给陈放发了条消息，让他带点吃的给排练的宁辞送过去。
陈放一直没回复。
裴烬啧了声，捏着手机。
见他这副模样，裴远紧紧皱着眉：“你这次闹得有点大了。”
私自让人去调查ip，调查酒店入住情况，这些事情，是裴烬以前从来没做过的。
裴烬笑了声：“你要是找我说这个，那我不想听，让我下车。”
“你……”裴远还想再提关于宁辞的事情，但他还是压了压脾气：“你的老师说你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上课了。”
提起这个，裴烬也意外地沉默了下，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他才缓缓：“再说。”
“什么再说？你是准备不学了吗？还是你想考大学？就你那个成绩……”
裴远的话跟刺一样，让裴烬想起宁辞问他的，要不要考大学。
他考得上吗。
这一项从来就没在他的人生规划中。
但是宁辞呢，宁辞肯定是要考大学的，他有着和自己不一样的人生。
没等裴远说完，陈放就回了消息：【啊什么排练？隔壁班校庆那人跟我开黑呢，他说没有要排练啊】
“今晚开始好好上家教课……”
“回头。”裴烬打断了裴远的话，死死握着手机。
裴远皱着眉：“你干什么？回什么头？”
“我说，回头！”
裴烬几乎是用吼的，司机被吓了一跳，哆嗦地回头看了眼，也没敢吭声，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开。
裴远还想说什么，但是看见儿子的表情，他又突然说不出什么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裴烬脸上看见这么……害怕的神情，甚至还在发抖。
就连第一次撞见自己和别人在家里的时候，裴烬都没这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