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党是不配拥有周末的。
其实原先也几乎没有的,高一高二时候,一向是周六下午放学,周日下午就回来了,休息时间还不足24小时。
高三,彻底连周日都蹲学校了。
许多同学家都不在本地,在c市周边城市,说要直到高考结束在回去。
学习委员薛少鸿说了,待到功成名遂了,还乡。
大家还取笑他,这是要醉笑陪谁三万场呢。
高三的周日,有种无人问津、自顾不暇、头悬梁锥刺股的苍凉。
没课上了,自习,刷题,背书,不限地点。
更接近于大学里,本班教室,图书馆,阶梯教室,甚至是楼下的花坛,操场,全是摇头晃脑背书和奋笔疾书题海战术的。
金潇可算独苗,周六一下午放学就回家了。
方好好没回家,与金潇同路走了一段,去图书馆借了本小说回宿舍看。
金潇打趣她,“你在学校看小说,还不如回家休息。”
方好好死命摇头,“你可真有勇气,你知道大家为啥都不回家吗?”
方好好沿路踢了踢碎石子,叹气道,“还剩一百天,现在回家氛围压抑得要命,全是醍醐灌顶毒鸡汤。”
“父母透着虚伪的‘临终关怀’嘘寒问暖,好像喝了那一碗煲了五个小时的汤,我考不上好学校就对不起他们。”
方好好问金潇,“你爸妈不这样吗?”
金潇哑然。
她家都是保姆做饭,母上金听菡女士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就不存在亲自煲五个小时的汤,更别提他们的卧室都不在同一层了,压根儿不互相影响。
金潇的压力,是一种外界压力和自我驱动的混合体。
家里全是优秀的,甚至找不出一个庸才。
父母从不担心她考不上滨大。
自小为她提供最优沃的教育资源和生活条件,提了期望,她自然应该披星戴月,全力以赴。
为了读滨大的本硕连读班,她连自主招生资格都放弃了。
这些压力,跟她回不回家没有一点儿关系。
客观存在,无法主观避免。
周六放学至周日,对手机管制是松快些的。
方好好拿着手机,边走边生动形象地演绎,“我爸妈在客厅拼命压着嗓门讲话,生怕吵了我复习,我还宁愿他们大点儿声。我戳屏幕声音,你瞧,都比他俩喘气儿声大,这样哪玩得进去手机,根本没法放松。”
金潇噗嗤一声笑。
没想到后面几个男生窜出来,荀浩然仗着身高手长,抢了方好好手机。
荀浩然把手机举高,方好好死活够不着。
荀浩然阴阳怪气道:“好好同学,你玩不进去手机,不如送我玩?”
男生们都哄笑,“要论狗,还是狗哥强,女生手机都抢。”
荀浩然还在逗方好好,方好好个子玲珑,不仅没让她拿到手机,还趁机放肆翻看她没来得及没锁屏的内容。
“‘上次你安利的小说很好看。’方好好,这是谁啊?”
方好好急了,“狗浩然!”
荀读xun,但是高中男女生谁会放过这样的外号,只有方好好不愿叫人外号,被逼急了叫他一声狗浩然,反倒让荀浩然更来劲儿了。
“啧啧,里面有秘密?”
“方好好,你是不是早恋?”
金潇蹙眉,趁她还没开口,一男生踹了荀浩然一脚,“小心潇哥发火。”
荀浩然切了一声,把手机还给方好好,又去拽方好好的马尾。方好好是标准的初恋发型,黑长直,柔顺飘逸,发质令人爱不释手。
“好好,你回家?”
方好好没消气,语气硬梆梆,“不回,我送一下潇潇。”
“哦,”荀浩然挤眉弄眼,“看我们打球去?16班那堆狗逼,仗着文科班,叫了好几个女生去,我们一个都没叫到。”
“啊,”方好好有些犹豫,她内心是很想回去看小说的,被荀浩然拽着书包带子,连哄带骗地往篮球场去了,只好回头跟金潇挥手,“潇潇,明天见。”
荀浩然嘴贱得不行,“见?或者不见?她都是潇哥,不b不c。”
金潇:“???”
她只能假装听不见。
金潇到高三还在长个子,一直长到170,这跟她假期总由教练陪着出国玩极限运动有关,从高一开始,体脂比就没超过19。
这抽条之下,人看着确实有那么点单薄。
金潇本不在意,被他们说多了,实在有点气短。
他们走远了还在对话。
方好好打抱不平,“你怎么能这样说潇潇!”
“想啥呢?不b不c,我夸她a爆了。”
“哦,潇潇能陪我就好了。”
男生接腔,“是啊,要是金潇去,咱班这面子王炸。”
“最好让她上场来个三分球,看看我们班花,a是a了点,颜值抗打啊。”
后面的话,金潇都没听见。
她上车回家了,没想到一进门,她妈竟然站那主动帮她接了书包。
递了一半,金潇就用力拎回来说了声自己来,新买的iphone6s还躺在书包里,着实令人心虚。
难道方好好说的场景,风水轮流转到她了?
很快,金潇知道是自己想错了,她妈是在门口等小姨。
金听菡叮嘱金潇一会等她爸回来一起吃饭。
又说了,她等会跟小姨谈话要用书房,如果金潇想用电脑可以去房间里拿笔记本。
金潇周末是接了个画稿的单子,但她现在有iphone6s了,配上电触笔画个q版头像简直是小菜一碟,她懂事地表示这周学习紧张,不用电脑了。
金香柏今天是来挨训的。
姐妹俩在书房里爆发了剧烈的争执。
金潇跟她爸张叔骏一起在楼下吃晚饭,虽然听不见吵了什么内容,但金潇就是知道他们吵架了。
张叔骏今天难得没加班早回家了,就为了陪读高三的闺女吃晚饭,没想到楼上这声音,还不如让闺女早点回房间享清净。
金潇隐约流露出担忧之情。
她爸叹了口气,“长姐如母,没事儿。”
“大伯以前也会批评你们吗?”
“不会,”张叔骏笑了笑,“你大伯以前出去干活还得背着我,累得很,没时间骂我。”
张家以前生活条件很是贫穷,他到现在都爱家乡那口酸笋。
好在张家四个儿子,全是争气的。
张叔骏考上滨大博士毕业,其他几个兄弟也都是名牌大学毕业,没在其他领域建树,干脆都来帮三弟的忙。
张叔骏感慨了几句儿时往事,“等你高考完,回去给你外公扫扫墓。”
“好。”
金潇每个假期都安排得挺满,从小学时候就往国外跑,住一两个月的换宿项目。后来英语勉强过关了,父母随她想玩什么运动就玩什么,负责出钱请教练全程作陪就是了。
确实很久没随父亲回过老家。
因为父亲入赘,她一直唤血缘上的爷爷“外公”,喊金家老爷子才叫“爷爷”。
张老爷子过世地早,父母结婚时候讨论及此,父亲为人宽厚,说了他父亲一样,定然不会不介意。
如果长期在c市生活,喊金老爷子叫爷爷更亲切。
直到几年前金家爷爷去世,这个称呼还是没变。
姐妹俩的争执,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
连饭都没吃一口,金香柏挨了骂反倒趾高气扬,出门前笑嘻嘻地跟张叔骏说,“姐夫,你劝劝我姐,别生气。”
金潇刚好画完了头像,用q\\q给人家传过去,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动静,跑下楼梯跟父亲说了她出去夜跑,紧跟着金香柏出门了。
“gabriel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