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子豪前脚走,程一鑫后脚回来。
两人仿佛场景互换,金潇拿着他的英文资料和铅笔,程一鑫满载而归,带着各种宵夜的香气儿。
金潇抬头,见他正把铁签上的肉串剔下来,唇上泛油,似笑非笑地看她。
她说了句一模一样的话,“看够我笑话了?”
程一鑫把手里的塑料袋都给她,“来来,吃点。”
他不知道她爱吃什么,就挑了些程佳倩爱吃的,水冷爆肚,扇贝粉丝,糖炒板栗之类的,挪开了几个手机壳占得位置,都给她张罗好放旁边桌台上。
程一鑫饶有兴趣,把她当小姑娘逗,“刚才那个,你喜欢的男同学?”
金潇不回答,冰冷冷地看他。
程一鑫打了响指,悟了,“那就是,喜欢你的男同学。”
金潇:“……”
程一鑫剥了个栗子,焦黄柔软的芯,散发出诱人的气息,留在半个壳儿里,递给她,八卦道,“说啥了?”
金潇拿过来,有点不好意思,“谢谢,我自己来吧。”
能说啥。
冼子豪欲言又止,眼底里欣赏、恻隐、遗憾和怜惜百感交织,最后眼神定定地承诺她,“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金潇一阵头疼。
她只想打发他快些走,说了句谢谢,低头继续看程一鑫的手机系统英文资料。谁知道冼子豪看她闹市之中静静学习,犹豫片刻掏了张票子出来,动作隐秘地塞到手机壳底下。
金潇不得已喊住他,让他挑几个手机壳。
正好程一鑫问,金潇瞥了眼,拿开那个手机壳,“喏。”
程一鑫才看见,底下压了张粉色的人民币,在红布上被吹得展翅欲飞。将嘴里的串咽下去,低头拿起来,仰头迎着路灯换不同角度验钞票真伪。
这夜市上,他这撑死了二三十的生意,能见到大钞不容易。
愉悦地将粉色钞票展了展,弹出人民币专属的声音。
旋即,他吊儿郎当地问金潇,“可以啊,这么好的男同学你都看不上?”
金潇呵了一声,“我还在上学。”
程一鑫把钱揣兜里,“行,好学生。还想吃点啥,哥再给你买。”
金潇本来就没有吃零食的习惯,学习时候更不喜欢。
但似乎这夜市里人人都在吃,程一鑫不小气,走一趟回来给她带的小吃,红布桌子上都摆了好几样了,他还打算买。
她一向最怕盛情难却。
想了想,讷讷地从兜里摸了摸,“咳,不用了。你看,瓜子我还没吃完。”
金潇这回体验到了以前作家去茶馆里嗑瓜子创作的生活。
还是真是浓郁的市井气息。
她磕完瓜子壳傻眼了,“垃圾桶在哪?”
程一鑫当场示范了一个给她看,“吐地上不就完了?第二天有人统一清洁打扫,我们都交了摊位费和清洁费。。”
金潇还是干不出这种事情。
程一鑫勾唇,“吐这,总行吧。”
他说完,瘦削的手心慢慢摊开,就端在她面前。
若是再抬高几厘米,可以轻而易得地触碰到她小巧的下巴,像即将逗弄一只捧在掌心的小宠物。
许多男生的掌心宽厚有力,他却是纤薄骨感的,掌心纹路复杂而覆有一层薄茧,前面瘦得能清楚看见手指指节之间的缝隙。
他不知有意无意地,说这话时候,离她非常近。
他站着,她端坐着,却如坐针毡,不敢抬头。金潇有直觉,如果一抬头,应该又会重演撞到他下巴的场景,此刻,甚至能感到他的呼吸喷洒在发顶。
夜市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他们是如此渺小的一隅。
无人注目,无声互动。
金潇却无端红了脸,不知该怎样让他把手放下去。
程一鑫耐心好,不催她,就伸着手,稳稳地不晃荡。
这幅架势,仿佛真要用手接着她刚才磕完的瓜子壳。
最终金潇伸手,轻碰着将他的手推开了。
他斑驳的掌心果然手感都似砂纸。
金潇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匆匆地跳下后备箱座位,不敢看他,“我去找垃圾桶。”
程一鑫优哉游哉地戳了个臭豆腐吃,温馨提示她,“喂,反方向。”
金潇疾步掉头。
等回来以后,冷风一吹,金潇缓过来面红耳赤的状态,发现是自己刚才大脑宕机,脑细胞死绝了。
太死板了。
怎么就被他带到沟里去了,好像非得当场将瓜子壳吐地上或者吐他手上。
她找了个塑料袋装垃圾。
等看完这页英文资料,他买的小吃竟然被她吃了个七七八八。
金潇放下铅笔,她英语底子在重点中学都算很好的,得益于小学开始的寒暑假就去国外游学换宿。
然而里面有许多专业术语,她也得查词典。
在这样的环境下,旁边音响在劲歌金曲五百,程一鑫在她前面晃来晃去跟客户推销。光线还时亮时暗,就着他车后备箱盖上的氛围灯阅读,更是极大地影响了她的效率。
金潇得出一个结论:“你这个资料不全,后面应该还有内容。”
“操,”程一鑫骂人,“就知道这些孙子不会教我。”
“你在学这些?”
“嗯。”
“我意思是,”金潇很疑惑,“你不就是修手机的吗?你不懂这些,怎么修手机。”
程一鑫扬了下巴,“你先给我讲讲,就这些吧,说了什么。”
金潇拿起来纸质资料,一丝不苟地读起来,“安卓系统是基于linux内核dalvil虚拟机的开源系统,上层的安卓系统是基于java的,允许开发者使用谷歌sdk开发和销售安卓应用软件;而ios系统是基于unix内核和达尔文模型,但它是封源的,是从macos继承而来的。”
程一鑫:“……”
他脑壳疼,“你能不能说人话?”
金潇有些赧然,“我实在看不懂,翻译过来的字面意思就是这些。”
程一鑫一阵头大,“刷机竟然这么难。”
他极其怀疑是华强北飞姐手底下的人不想教他,他又没拜师学艺交费。听说啥学历的都能学会刷机,哪需要这么高的文化水平。但话又说回来。
听金潇读起来,她声音舒缓治愈,不甜腻,像晚风柔柔。缓解了听天书的头皮发麻感,还感觉隐约触到了某种不明觉厉的圈层壁垒。
或许刷机和刷机之间也是不一样的呢。
手机系统竟然有这么多学问。
程一鑫的眸子又亮起来,金潇还在读着,他已经不喊头疼了。
就算填鸭式囫囵吞枣,难得有人能给他准确翻译出来。
听完,程一鑫给她解释,“你看到了,这都是系统的东西。我修手机修的是硬件,就是换屏幕换电池啥的,就这些,学出师花了两年,都是高中时候逃课学的。”
金潇震惊了,“你高中逃课学这些?”
“别这么看我,”程一鑫把她小脑袋瓜子拧回去,“哥又不是好学生。”
他的眸子很透亮很灼热,里面有光芒在燃烧。
金潇怔住了。
轮到她迷惑不解,小心翼翼地求证,“你很喜欢这些吗?”
她何尝不是隐有触动。
这些内容,她现在不懂,以后会懂的吧。
这便是父母希望她在大学里学的,为之付出一生的通信工程专业,以后她每天的日子会是这般么。读各种文献,尝试理解手机系统的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