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来了一句很不符合她风格的,“你牛逼。”
“行了行了,”程一鑫送客姿态,伸了个懒腰,拎起她的包往外走,把她塞回车里,“别羞辱我了,留点面子,都说了为爱乞讨不是我的风格。”
金潇发了车子,漂亮的剪刀门惹得黄顾一行三人惊呼,在引擎声声里绝尘而去。
程一鑫继续回去工作间里飞线补点。
终于在零点过五分的时候,装入机壳内测试,可以正常进入开机状态。
直播间都炸了,后台飞来好多个单子。这年头谁家里没一两台变砖的手机呢,“晚安修机”物美价廉,试试能否救回来老照片。
几天后,金潇收到了千银内部出具的一份的市场调研报告。
上面写着“晚安修机”。
厚厚的一沓资料,少说几十页,放在她办公桌上。分析了晚安修机作为北上广深线上修机模式的本土化措施,客户群覆盖周边三省,小程序的日活量和订单增长量数据非常漂亮,结论是——“一匹黑马”。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天道酬勤,厚积薄发。
金潇一字不落地读完,走出去问他们,“楼下这几天还在发传单吗?”
“有…啊。”
金潇伸手,“给我一份。”
有男生尬笑,“那个,被k哥叠了纸飞机。”
“没关系,给我吧。”
金潇拿着纸飞机面色晴朗地回了办公室,剩下大家面面相觑。
方好好下定决心要行。
约好了荀浩然,周六一整天,他们去滨江北岸新开的室内恒温水上游乐园玩水,荀浩然绝对没有机会碰手机监控。
程一鑫白天不用直播修手机。
两人商量好计划,先去方好好家里。
方好好没在家里住。
自己租了个30平的单身公寓。
“钥匙呢?”
“好好说在‘出入平安’垫子底下。”
程一鑫蹲下去,掀起来,先在衣角上蹭干净再递给金潇。
她举起来,研究了片刻该插哪个方向。
程一鑫接过去,“咳,还是我来吧。”
大小姐家里全是密码锁,她用金属钥匙的机会屈指可数。
金潇退后。
两人进去,明晃晃一个摄像头装在南面墙顶上,程一鑫低骂一声,“操。”
方好好留了备用机在家里。
她前前后后换过三台手机,每一台手机都无一例外,被荀浩然轻松破解,获得所有权限,随意开她手机的前后置摄像头,监听麦克风,更别说监视她的屏幕界面。
金潇关上铁门,轻轻一声嗒响。
两人的气氛没来由地诡异起来。
旁边就是一张大床,随时能联想起来亲密的事情做过,上个月那么疯的战况激烈,恨不得把对方弄死在床上,偏偏走完肾,现在想走心又在还待努力。
程一鑫低头放下笔记本电脑,方好好的手机连了数据线接电脑。
方好好家的沙发和茶几之间过道太窄了,程一鑫弯着腰坐,腿也屈得十分难受。这种逼仄的环境之下,金潇还站在他身侧,身上的幽香就很要命了。
早上容易气血盈涌,程一鑫将腰弯得更低。余光瞥着她,轻咳一声,“跟你商量个事儿。”
“嗯?”
他不自觉抖了抖腿,“离我远点。”
金潇:“……”
她是想监工来着。
听他这么一说,她俯下身,下巴几乎快碰到他肩膀,状似在看他电脑屏幕,实际上发梢轻蹭他耳朵,眼见着泛红起来,轻声道,“有什么我不能看的?”
程一鑫恨不得推开她,从旁边抓了个抱枕过来放腿上,“哥没法专心干活。”
金潇知道他昨晚又直播到晚上十一点多。
每天熬着最晚的夜,当最亮的星辰。
不再折腾他。
站在方好好的书柜前看他们的高中毕业照。
高中时候,大家脸上都一片阳光,怎么如今尽是阴霾。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爱真令人扭曲,好在她和程一鑫没有走到这一步。
很快,程一鑫喊她。
“你那个闺蜜的前任,应该是通过wi-fi植入的病毒。”
原来,谈恋爱的时候荀浩然就在路由器里手脚了。
还有这屋子里用来监视方好好的摄像头,那时他哄骗着装上去的,说是怕她一个人住不安全,白天出门以后容易遭入室盗窃,后来分手死活不让方好好拆。
程一鑫见金潇不说话,低头敲了敲键盘,“不信我?”
谁质疑他。
金潇摇头,“不信你,就不会请你来了。”
程一鑫解除了wi-fi和方好好手机里被植入的病毒。
所有的证据都拷下来一份发邮箱,包括wi-fi被侵入和手机被监控的脚本。
在传输聊天记录的时候,程一鑫忽然按了暂停,“等会,这个视频。”
金潇皱眉,“怎么了?”
视频是荀浩然定期发给方好好的,里面是两只雪团子一样的猫,在荀浩然家里,和方好好家里的摄像头一样的角度,由天花板上的摄像头拍的。
程一鑫指了指日期,“你不觉得奇怪吗?”
所有荀浩然发过的视频都被找出来。
监控视频是自带日期时间的,但是仔细看去,2022和其他几个数字的字体不完全一样,很细微的差别。要不是程一鑫每次拆机验零件真伪,熟知作假的套路,根本看不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细思极恐。
荀浩然纂改视频上面的日期时间,唯有一个理由。
那就是,用来威胁方好好的猫恐怕早不在他家里了,至于是和去向,是死是活,不得而知。
第二天,程一鑫打电话问方好好事情的进展。
金潇揉了揉太阳穴,“你不忙吗?”
“刚修了个基带坏了的机,暂时有空。”
金潇被方好好哭得脑仁疼。
她从水乐园回来,本来满怀期待,以为他们已经救回了猫。等金潇告诉她猫的视频日期都是纂改的,方好好险些哭晕过去。
金潇拍了拍她的肩,“我陪你去吧。”
网警取证艰难。
现在他们所有的证据齐全确凿,板上钉钉。金潇生怕方好好一时心软,放弃让荀浩然付出应有的代价。
方好好哭累了,最后说了声谢谢。
“潇潇,这么久了,剩下的事情我想自己去了结。”
她晃晃悠悠起身,拿上身份证,独自出门。
金潇叹气,“渣男不得好死。”
程一鑫沉默片刻,“我怀疑你在阴阳我,但我没有证据。”
“自信点,把怀疑去掉。”
程一鑫:“……”
“其实,我觉得,”程一鑫想了想,“那个摄像头挺好的。”
金潇愤怒起来,“你什么意思?”
说他渣男还喘上了,替荀浩然说起话来。想到程一鑫就是走苦情路线的,装得自己多可怜似得,没准要说渣男心里苦,渣男一往情深。
“息怒,”程一鑫笑了,“你先把我微信拉回来。”
“理由。”
“我给你发个东西,你要是看完想删我,再删。”
三十秒后,金潇熟练地从黑名单里释放了他。
他微信名简直闪瞎了。
「晚安修机」:[链接]
金潇揣着一丝尴尬,“这是什么?”
“你点开看看。”
一个网页,跳转过去,实时监控视频里,右下角日期时间在一分一秒地与她电脑下时钟同步滚。
一个似曾相识的店面。
程一鑫新搬过去的那家店,打杂的小丁,坐着的黄顾,玻璃柜台,那晚被他推翻的凳子,尽收眼底。
金潇愣了愣,她手机画面里,清晰的上帝视角,程一鑫站在摄像头正下方,仰着头冲她笑了笑。
“看见吗?”
金潇不说话。
程一鑫在电话里继续说,“我想起来,我店里也有摄像头,监控权限给你,不在直播的时间里,我都在这个摄像头下面。”
金潇觉得嗓子有点干涩,“我看你做什么?”
程一鑫轻笑,“难道哥不帅?”金潇在电话里听见黄顾接话的声音,“哥,你要点脸吧。”
程一鑫:“……”
“我出去跟你说。”
他又冲摄像头笑了笑,指了指门外,身影渐渐消失了。
金潇在手机画面里看见他在往店外面走,听见他说要走出去,她何曾有过这样遥控程一鑫的感觉,一种愈发奇怪的涩意愈发堵着喉咙,仿佛陈年的委屈有了宣泄口。
以前他瞒她的事情太多了,怕她生气,怕两人吵架,偷偷卖了砸手里的组装机,她成日里上着课都提心吊胆,生怕下一个新闻联播里报出来的灰色产业链从业人员就是他。
直到那次他家里被偷,疑似同行报复。
她其实心里是觉得他迟早有翻车的一天,庆幸程一鑫栽了个跟头,以为他吃了亏就能成长,想让他一并把无意中卖过的赃机赔偿了,以后干干净净地重新开始。
谁知程一鑫会直接提了分手。
她还懵懂,相信他真的就不爱了。
于是,一别就是五年,曾经以为此生不复相见。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你总说我调戏女顾客,”程一鑫叹气,“你还记得我店里那个小丁吗?我现在决定让他负责出卖色相,我退居二线了。”
“组装机假货不卖了,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欢迎你随时监督。”
“当然了,”程一鑫没听见回应,自嘲一笑,“是我一厢情愿,你要是不想看,就删了吧。”
手机里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程一鑫看了眼,她没挂掉电话,没拉黑微信,却半天听不见她说话,等待回答的漫长的时间里,令人内心焦灼,他有一丝不笃定,“你……还在吗?”
“嗯,”金潇的声音很缥缈,总算开口,“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