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姐,要是没什么事,那我就走啦。”
在文小姐眼中,电工的笑容从未如此凄惨,他还不如不笑。可是哭哭啼啼,确实不符合他的性格。
文小姐不想善解人意,回到家后,她手疾眼快地将他所有的行李全都锁在了柜子里。这点小伎俩难不倒乔楠,但他没有将柜子暴力拆迁,而是耐心地做起了她的思想工作。
文小姐听不进去。因为“过劳”两个字像是一根刺,扎在她胸口上就拔不出来了。这次她死活不让乔楠走,趁着男朋友不注意,夺过他的手机,威胁道:“你要是敢走,我就给你们首长打电话!就算你们现在缺人,也不能那么使唤一个病号啊!”
只要一排除肿瘤、肺结核,乔楠就觉得没什么事了。医生给他开的治疗方案,他回到军区医院也可以做。可是女朋友不让他走,像极了当年硬闯军事禁区的小女孩,蛮不讲理,又可怜兮兮。
要是用蛮力抱住她,那也不是什么难事,可乔楠舍不得,怕一不小心伤着她。他一遍遍苦口婆心地说道:“文文,我们那个单位,多少人都在透支生命玩命训练,我是个小头目,更是要以身作则。就这点小毛病,我好好养就是了,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要是频繁请假,像什么样子!”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医生都说了,你要是不好好养病,就有可能心梗猝死!你要是敢走,我就死给你看!”
乔楠浑身一凛,急忙好言相劝:“别要死要活的,有话好好商量。”
文婧擦干眼泪,认真地翻起了他的手机通讯录。电工早上去医院前还给单位打了电话,所以最近的一位联系人叫做“高长河(单位)”。
文婧发动了有限的推理技能,隐约听到电工喊“营长”还是什么的。那他是电工的首长吗?他跟电工谁的级别更高?不知道,先拨了再说。
跟女友的谈判陷入了僵局,乔楠暂时低头叹气。他抬头之后,他女朋友就已经用他手机“闯祸”了。
卧槽,乔楠暗叫一声不妙。但电话已经接通了,他只好把粗鄙之语咽了回去,生怕被别人听到。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乔楠,结果出来了?怎么样?”
“那个,首长,我是他女朋友……”
“……”
首长愣了一下,又想——坏事了,难道已经严重到要让他女朋友来通知的份上了?
“这位……啊,这位女同志,你别急,慢慢跟我说。”
文婧看着惊慌失措的男朋友,偏偏不把手机给他,凶得像一只小老虎:“首长,在你们单位,生病了不可以休息吗?”
“嗯?谁说的?”
“生病了去医院治病,算是很丢人的事吗?”
“这位女同志,虽然我们常说‘轻伤不下火线’,但只要战士出现伤病情况,我们还是很重视的,让战士们及时就医,也是我们的原则。”
“那就是了!首长,三天前乔楠刚做完穿刺,今天结果出来,他就闹着要回去。虽然排除了肿瘤的可能性,但是医生也没能完全确诊,说是先按照气管扩张的疗法治疗一段时间。他不肯做,非要回去。医生说,要是治晚了,很有可能造成肺气肿,甚至是心肌梗塞。我管不了他啦!首长,您帮我想想办法吧!”
说到最后,文婧一个屁股蹲坐到了地上,倚着门大哭起来。虽然隔着电话,但这位女同志的心酸无奈,一五一十地全都传到了电话那端。
“……这位女同志,你先别哭啊,你先让乔楠接电话!”
乔楠恭恭敬敬地接起了电话,去了另外一个房间,顺便把门给关上了。文婧急忙爬过去偷听,只听到了几声“是”,然后乔楠就把电话给挂了。
他打开门之后,文婧反而不敢上前了,很害怕男朋友责怪他。
乔楠的确有点儿垂头丧气,但他还是蹲下来抱住了女朋友,说道:“那我就再待三天。”
文婧又哭又笑,但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她惶惶不安地问道:“你们首长训你了?”
“不是,他说很内疚,我当时还没痊愈,就把我招了回去。还说让我安心治病,要是我生病了还不请假,下面的官兵也会学我,有了伤病也死撑着。”
说到这里,乔楠方才顿悟——怪不得我们连队请假频率那么低,难不成他们都是跟我学的?!
毕竟,就拿去年来说,除了来北京解救女朋友那三天,乔楠几乎没有请过假,就连休息时间都很少。他都不知道,“工作狂魔”的外号已经跟了他好几年了。
无名的愧疚弥漫在心头,他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拉着女朋友的手说道:“好啦,那我就做完小手术再走。”
每次聊到离别这个话题,文婧总要崩溃无数次。她不再大哭大闹,而是无力说道:“先别说了,就按医生说的,明天先去清洗一下气管。这个手术在大医院做,总归是更放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