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的巴掌不轻,打得小荷浑身一颤,但一身戾气的妖灵岂会被巴掌打怕,她奋力挣扎:“我何错之有!错的是朱成锦!”沈璃也不与她废话,巴掌一个个接着打下,直打得小荷浑身抽搐,惊叫连连,最后连嗓子都喊哑了,终是慢慢恢复了理智,但嘴里仍旧说着:“朱成锦负我!我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我要毁了睿王府!”
“认错!”
“苍天不仁!”
“认错。”
“我没错……呃……”
“认错。”沈璃不停地揍,直到小荷哭着大喊:“我错了!别打了!我错了!呜呜!”
“错哪儿了?”沈璃停了手,这一顿打得她也有些手酸。
小荷身上的衣裳已经恢复了原来的颜色,湖中荷花也如昨日一般粉嫩,睿王府中的血婴儿们此时已不见了踪影,重新变回了灵体状态的妖灵,在空气中飘荡着,人们无法看见。
小荷趴在护栏上哭得撕心裂肺:“我不该害了别人!我不该害了其他人!我错了!”
沈璃这才放了她,任她趴在栏杆上,鼻涕眼泪一团一团地往湖里掉。
行云看得惊叹:“原来化怨的妖灵也是怕挨打的。此招虽然简单,但却出奇地管用啊!”
“是你先前点醒了我。”沈璃望着还在号啕大哭的小荷道,“她可不就是个小孩脾气嘛,被辜负了心意就想着报复,可又没真正对那人下狠手。”即便是在那地室里,她也是心念一动,堵住了出口,若她要杀睿王,那时便可直接动手了。沈璃叹道:“受了伤便往家里躲,若没这满院子的妖灵,她怕是连砖也没推翻一块就藏起来了。这么一个小屁孩性格的家伙,自然得揍。不过她若是没出来,我便只好动手将她杀了。斩草除根。”
行云失笑,叹道:“总之都是武力制伏。”
任由小荷伤心地哭了一阵,沈璃才拍了拍她的肩,道:“我同情你,可事已至此,你再哭也没用。睿王府不是你能继续待下去的地方,你走吧,回头我便和睿王说已将你杀了,他也不能奈我何。”
小荷慢慢止住哭声,摇了摇头:“我不……到现在,我还是不相信……”她浑身无力地蹲在地上,“对我那么好的人,竟是……只把我当作一味药材?对他来说,看见我便是看见了她活过来的希望……我只是那样一个替代品啊!甚至连替代品也算不上。”
沈璃沉默,正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时,行云突然开口道:“嗯,没错,你只是味药材哟。就我看来,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留缝隙让你插入嘛。”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沈璃斜眼瞥他,见他那张嘴里又吐出了让人不愉快的句子……
“肉鸡尚且偷生,何况你这聪慧的妖物呢,所以为了不被炖了,赶紧走吧。”
沈璃心道:“这种时候你提肉鸡是何意啊!”
小荷将眼泪一抹,沉思了许久,最后却道:“我还想见他一面……若我走了,以后就不能再见他了。虽然在他眼里我什么都不是,但自打看见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小荷仿佛回忆起了许多过去的事,眼眶又慢慢红了起来,“我那么努力地变成人,学说话,学规矩,讨他欢心……只是为了和他好好地在一起……不是为了让他杀掉啊……”
沈璃一声叹息,蹲下来看她:“虽然这话有些残忍,但你也得听着,那个睿王,从养你的那一刻起便是为了把你杀掉,于他而言,这是你存在的唯一价值。别的事,不管你做得再多,付出再惨烈,他都会无动于衷,那没有意义,你懂了吗?”沈璃捧住她的脸,用拇指抹去她的眼泪,道:“所以,好姑娘,为了自己,赶快走吧。忘掉他,这人世间还有更多你意想不到的精彩。”
行云在后面静静地打量沈璃,小荷也怔怔地盯着她,然后垂下脑袋:“姑娘洒脱,可我……”她语音一顿,将头埋在膝盖里,仍旧不甘心道:“可我不甘心,我想问问他……和他相处这么多天,我想知道,有没有哪一个瞬间,他看我的时候,只想到了我,没有想他的王妃……我有没有哪一点,比过了他的王妃。”
沈璃抬头与行云对视一眼,行云道:“去问吧,总归是要彻底死一次心的。”
沈璃动了动嘴角,心道:还问什么呢?事实不明摆着吗?就算小荷样样比躺着的那个女子好,睿王喜欢的不是她啊,感情这种事,再如何深爱,有时候也逃不过一个“先来后到”。
但沈璃见小荷如此执着,便将话咽进肚子里,道:“走吧,去下面,待会儿你躲在通道里别出去,行云你把她挡住。我将睿王带走,你爱怎么看那女子都行。”左右那已经是个死人,小荷也没法对她做什么。
沈璃施术,三人转瞬便移至地室通道处,沈璃对行云使了个眼色,行云乖乖挡住背后的小荷。沈璃这才走了出去,但见睿王还坐在床边,眼睛紧紧地盯着床上的女子,她道:“小荷已被我杀了。”
一句轻浅淡然的话在地室里回响,睿王身子一僵,没有转过头来。沈璃接着道:“王府里那些化怨的妖灵已恢复正常,我来带你出去。”
空荡的房间里安静了许久,睿王倏地一声低笑,声音喑哑:“为何还要出去?”他俯身,在女子冰凉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叶诗醒不过来,朱成锦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躲在黑暗通道中的小荷手一紧,眼中最后的光芒也暗淡下去。
“朱成锦此生所求太多,皇位,军权。叶诗于我,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可数年相伴,我以为的无情,却早已情入骨髓。这三年,我日日梦着她醒来,却日日都在失望,我把所有期望寄托在小荷身上……如今她也死了。”睿王苦笑,“倒真是回首一场空。”
他给叶诗理了理头发:“你们走吧,我就在这里陪着她,什么也不要,哪儿也不去了。”
沈璃静默,这一番话倒真是会让人彻彻底底死一次心。可此时睿王若一心求死,那日后行云……沈璃还没想完,一道粉色的身影蓦地自她身边跑过,她一时愣神,竟没来得及将她捉住。
只见小荷往睿王身前一站,“啪”的一巴掌打在睿王脸上,仿佛用尽了此生最大的力气,她恶狠狠道:“我最讨厌你!”
睿王怔怔地望着她,在众人都尚未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小荷身影倏地化为一道白光,蹿进叶诗的身体之中,空气中遗落的最后一滴泪滴落在睿王的手背之上,但却在床上女子发出一声闷咳之后,被睿王毫无察觉地甩掉,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床上的女子,满眼希冀。
沈璃只觉心头一凉,为小荷不值。“傻姑娘。”她轻声叹息,耳边似乎还残留着小荷消失之前哭泣的声音。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要是从来都没有变成人就好了,我要是从来都没遇见过你就好了……”
她在他们的故事里明明只是一个配角,为什么还要傻得为这人去死。
“喀……喀……”床上的女子剧烈地呛咳起来,睿王眼眸大亮,太多的喜悦让他手足无措。“叶诗,叶诗……”他只呢喃着她的名字,将她小心地抱起,“你等等,我这便带你出去。”睿王抱着她疾步走到沈璃面前,声音焦灼:“出口堵了,劳烦你。”
是让这么骄傲的王爷能心甘情愿低头求人的一个女子啊。沈璃拽住睿王的手,轻声道:“小荷说,她那么努力地作为人活着,不是为了让你杀掉的,但现在她却为了你,把自己杀了。”
睿王一怔,听沈璃没有情绪地说着:“怪我,是我大意了,豢养妖灵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到自己养的妖灵存在的气息呢。睿王这出戏演得太好了。只是……”
她没说完,但睿王岂会猜不到她接下来的话。
小荷看穿了他,却还是傻得顺了他的心意。一句“讨厌”,既是讨厌对她玩心计的睿王,又是讨厌逃不脱他掌控的自己。
小荷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丫头。
睿王沉默,沈璃转头对行云道:“我先送他们出去,你在这里等我回来接你。”
行云一手藏在背后,他眼下青影浓重,靠在墙壁上轻轻点头,而此时的沈璃却并未注意到这些细节,将拽着睿王的手一捏,睿王只觉眼前一黑,人已到了府中廊桥之上。
府中一片寂静,毫无生气,湖中还漂着几具侍卫的尸体,他眉头一皱,刚想问话,沈璃却连招呼也没打一声便消失踪影,怀中人又咳了两声,睿王心中一急,迈步走过廊桥,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被湖中那株荷花吸引。
枯萎的叶与花诉说着那人生命的逝去。这一瞬间,睿王的脑海里莫名地蹿出一个鲜活的画面,粉衣小姑娘笑嘻嘻地扑进他的怀里,还不会说话的她用脸颊在他胸口不停地蹭,表达她对他的依恋,然后结结巴巴地说:“朱……朱,荷喜欢。朱,喜欢,荷我,喜欢吗?”
他记得那时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喜欢。”那么轻易就出口的谎话,却骗得小姑娘展露灿烂笑颜。那般明媚,几乎能照进他心里,让他看清自己所有的阴暗。
骗子啊,他是那么大的一个骗子!从此以后,这世上再不会有那么一个姑娘了……这一瞬间,朱成锦竟有点痛恨如此卑鄙的自己。
沈璃一巴掌拍碎地室里的石床,缚魂阵就此被破,尘土飞扬,惹得行云捂嘴轻咳。“何必拿东西撒气。”行云道,“是我劝你把她带回来的,你若有气,说与我听便好了。”
沈璃闭上眼,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若我是她,必会杀了这个男人,让他为我的心意偿命。”她声音森冷,“为成全那种男人而死,当真太过不值。”
“值不值岂是外人能说了算的。”行云道,“只要她愿意,谁也没有资格来评价此事对错。”
沈璃心中气急:“那家伙根本就不知道他害死了什么人。”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行云浅笑,“只是知道又如何?对他而言,小荷姑娘的心意根本就无关紧要。”
沈璃一默,动了火气:“所以这种在感情上有纠纷的男人最是可恶!”她想起天界关于拂容君花心的传闻,又联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更是烦不胜烦。“若是我看上的男人,必不允许他和别人有半点牵扯!要,我便要全部,少一分一毫我也不稀罕!他若还敢算计我,我定踩碎他每一根骨头。”
她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唬得行云愣住,眨巴着眼睛望着她:“好魄力。”
沈璃回过神,挠了挠头:“自然,前日我虽说看上了你,但日后我是不会与你在一起的,所以,你还是婚嫁自由。”听她如此说,行云不由得失笑,笑意未收,沈璃又道:“我也没时间待在这里了,来,我送你出去。”
“好。”行云依言伸出手去,但在抓住沈璃手掌之前却倏地缩了回来,他一声闷咳,弯下了腰。沈璃一惊,还没回过神来,便见行云呕出一大口黑血,沈璃骇住:“怎么了?”
行云似是想要答话,但一张嘴又是一口黑血涌出,沈璃忙上前扶住他,拉过他的手欲给他把脉,却蓦地看见他的手背上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焦黑的洞,她仔细一看,这不是先前那些血婴儿滴落下来的体液造成的伤嘛。
“什么时候受的伤?”沈璃大怒,“为何不早与我说!”
那伤口周边已溃烂,黑色的范围在慢慢扩大。血婴儿是因怨恨之气而化,它们的体液自是污浊非常,腐骨烂肉,还带有毒性,行云本就体弱,被这毒液侵染会比寻常人严重许多。而这么长时间,他却一声也不吭……
沈璃气得想打他,但又怕自己控制不住力道将他拍死了,唯有咬牙憋住怒火,将他往身上一扛,气道:“偏偏此时毒发吐血,你是真想害死我吧!”
行云唇色泛乌,黑色的血迹还残留在他嘴角,但他却低低一笑:“我想忍住啊,可忍不住了,我也无可奈何。”
沈璃一咬牙:“病秧子没本事逞什么英雄。你就闭嘴吧!”
“哎……”行云哑声叹息,“以前你落魄的时候,我可没嫌弃过你。”
沈璃不敢带着行云乱走,怕毒液在他身体里散得更快,她将行云安置在一个空屋之中,此时睿王府中已找不到一个人影,沈璃唯有一咬牙,在他手背上一点:“这只能暂时缓解你的疼痛,我不通医术,你这伤寻常大夫又治不了,所以我只有离开京城,到郊外抓个会治人的山神来,时间会有点久,你耐心等着,哪儿也别去。”
行云无奈地笑:“还能去哪儿?我现在便是想动也动不了了。”
沈璃站起身来,沉默地望了行云一会儿,声音有些低沉:“待会儿……或许我就不回来了,但你放心,给你治病的小仙必定会来的。”她转身离开,再没有半分留恋,只是空气中留下来的声音比往日多了几分深沉:“此一别山长水远,再不相见……多保重。”
“这些日子,多谢照料。”
行云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无言许久,却恍然失笑:“道谢说得那般小声,你是有多不情愿啊……”风透过没关的窗户吹进屋来,扬起行云的发丝,刮散他唇边的轻叹:“最后……也不拿正眼瞧瞧我。”
多让人失落。
沈璃心想,虽说让墨方再争取了半日的时间,但面对魔界精锐,即便他倾尽全力也未必能拖到那么久。沈璃实在不敢继续待在睿王府了,若追兵找来,只能害了行云,殃及无辜。如今她的法力恢复了七八成,面对追兵虽没有全部把握能逃脱,但在无人的荒郊野外,她至少能全力一搏,更多几分希望。
沈璃一人行动极快,瞬息间便转至郊外野山,她立于山头往远处一望,风和日丽,远处风光尽收眼底,京城城门已在极远的地方,她脚步一转,步入山林之间,寻得灵气极盛之处,掌心法力凝聚,覆掌于地,肃容低喝:“来!”
仿佛有一道灵光自她掌心灌入地面,光芒以她为圆心,极快地向四周扩散开来,山石颤动,鸟兽惊而四走,劲风扬起沈璃的衣摆,待衣摆再次落地,不消片刻,寂静的山林里倏地出现数道身影。皆在沈璃四周站定,等他们周身的光华散去,沈璃站起身来向四周看了一圈,这里有一个白胡子老头、一个妙龄少女,以及几个长得奇形怪状的青年,众人皆是又惊又惧地望着她。
沈璃知道自己这身魔气定是吓到这些老实的仙人了,但现在也没时间解释,他们怕她一点也是好的。于是她脸色更冷,冷冷道:“谁会治病救人?”
几个山中地仙互相望了望,一个头顶鹿角浑身肌肉的青年颤巍巍地上前一步:“我……”沈璃眼神刚落到他身上,他便抱头蹲下发出一声怪叫:“嘤,别杀我啊!”
沈璃动了动嘴角,终是压住了鄙夷的表情,冷声道:“京城睿王府,现有一人躺在西边的厢房之中,他名唤行云,被化怨的妖灵所伤,体虚气弱,快死了。我来此处,便是为寻一人去救他。”
交代完这番因果,所有人都仿佛舒了一口气,白胡子老头立马道:“既是如此,湖鹿,你便随这位大人走一趟吧。”
湖鹿颤巍巍地望着沈璃,沈璃却道:“我不去,你自去寻那伤者。”她盯着湖鹿,眸色森冷,“治妖灵造成的伤要多久?”
“约……约莫半个时辰。”
“好。”沈璃手一挥,红缨银枪泛着寒光径直插入湖鹿跟前的土地里,枪尖深深没入地中三寸有余。湖鹿又发出一声怪叫,额上冷汗如雨,只听沈璃威胁道:“若半个时辰后我不见你回来,便以此枪,屠你方圆三百里生灵。”
枪上煞气骇人,众仙一时面如土色,湖鹿更是吓得腿软,往地上一坐。
沈璃抬头望天:“便从此时算起。”
白胡子老头气急败坏地上前一把捏住湖鹿的鹿角晃了晃:“还不快去!”湖鹿回神,连忙往地里一钻,使遁地术而去。四周小仙皆惧怕地缩成一团,怯怯地望着她,沈璃懒得再理他们,皱眉盯着京城上方的天空,一团黑云正在慢慢成形。
若她想得没错,那便是魔界追兵驾的云……竟是来了这么多人吗?魔君还真是铁了心要将她抓回去啊。
沈璃握紧拳头,心里恨极了拂容君,也恨透了给她赐婚的天君,更是恨透了那些提议让魔界与天界联姻的闲人,一场婚姻便能让两界亲密起来吗?开什么玩笑。
若天界能让魔界子民生活的地方与那些闲散仙人一般好,哪儿还需要他们想尽办法用联姻来巩固所谓的“友谊”……
沈璃沉思之间,黑云已在京城上空成形。她眉头微蹙,害怕魔界追兵伤害行云,但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她不在行云身边,谁又知道她和行云的关系呢。她方才在此地用法力召唤了山中仙人,追兵必定能察觉到她的力量,不一会儿便会往这边追来,待他们离开京城,沈璃便不用再顾忌什么了。
从刚才的情况来看,湖鹿实在是个老实的小仙,让他去救行云,也不用担心他耍诈……
她就该彻底放下行云,继续自己的逃婚。
可随着时间流走,沈璃渐渐觉得有一点不对劲,藏着追兵的那团黑云一直停在京城的上空,没有往她这儿飘来,魔界的追兵不会察觉不到她刚才的力量,为何……
沈璃正琢磨着,忽觉地面一颤,一个头顶鹿角的壮汉破土而出,他身上本就少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一脸的鼻涕眼泪啪嗒啪嗒地往地上掉,他回头看见沈璃,将头一抱,哭道:“别杀我,别杀大家,不是我不救他啊,我拼了命地想救他,但是被人挡住了,黑衣服的家伙都好凶,呜呜,他们还揍我。”
沈璃闻言,脸色微变:“说清楚!”
湖鹿坐在地上抹了把泪,抽噎道:“我去了……找到了那个叫行云的人,他人好,知道我要救他,还对我笑,说谢谢,我是真想救他来着,但是突然有穿着黑铠甲的人走进来了,本来没事的,结果另一个大红衣服的家伙一来,就笑眯眯地问我,他问我一个地仙,为什么会在城里救人,我就老实回答了,结果……结果他们就不让我救人了啊,还打我,呜呜,还让我来传话,让你回去,不然就杀了那个行云……”
沈璃咬牙,心里已隐隐猜到这次魔君派来捉她的人是谁,黑甲将军和红袍男子,除了魔君的左右手青颜与赤容还能有谁。连王牌都拿出来了,看来魔君这次是真的动了火气。
沈璃犹豫至极,有了这二人,即便是她毫发无损的时候,也不能保证一定能从他们手下逃脱,更何况她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而行云……
“那个人——行云他怎么样?”
湖鹿又抹了把鼻涕:“他快死了啊,我给他把了脉,他身体素来积弱,内息紊乱,应当是这几日疲惫至极所致,化怨妖灵的毒已侵入五脏六腑,没人救的话很快就会死了。”
沈璃眺望远处京城,手臂一伸,红缨银枪飞回她的掌中,她五指用力握住银枪,凭空一跃,只在空中留下一场疾风。待她消失之后,众仙皆嘀嘀咕咕地讨论起来: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家伙啊?一身煞气好吓人。”
“一看就是魔界的人哪!霸道又蛮横……湖鹿你没受什么伤吧?”
“呃,嗯,没事。”湖鹿继续抹泪,忽然有人指着他手肘后面道:“咦,你这是什么?”
“什么?”湖鹿费力地转头去看,但他浑身肌肉太多,那字正好藏在手肘后的死角处让他无法看见,别的仙人凑过来一看,奇怪道:“走?什么人在你这里用血写了一个‘走’字?”
湖鹿挠了挠头:“啊……是那个叫行云的人写的……”他想让这女子走啊,但是这女子好像没看见呢。
睿王府小屋之内。
行云静静倚床坐着,任由红袍男子好奇地左右打量着他,他也不生气,微笑着望着他。赤容观察了好一会儿,赞道:“倒是个淡定的凡人,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吗?你这模样,看起来可是快要死了呢。”
“担心了,我便能活得久一点吗?”行云笑道,“若是那样,我就担心一下。”
赤容被他逗笑:“不愧是碧苍王能看上的男人啊,有那么点意思。”他转头冲门口招了招手,“哎,青颜,你也来与他聊聊嘛。沈丫头看上的男人呢,多稀有啊!”
守在门口的男子冷漠地回头望了他一眼:“若真是那样,你再调戏他,小心日后被记恨报复。”
“哦,这倒是。”赤容一根手指都快摸上行云的鼻子了,听闻这话,立即收了手,乖乖在一旁站好,“我可不想惹上个麻烦难缠的家伙。”
行云只一言不发地看着赤容,轻浅微笑。
忽然,空中气息一动,门口青颜的发丝微微扬起,他神色一肃,看向空中。赤容眼眸中划过一丝精光,倏地扬声道:“魔君有令,碧苍王沈璃若再拒不回宫,断其手脚,废其筋骨,绑去成亲……我素来心软,对熟人下不了手,所以,便只好杀了这男人了……”
话音未落,房顶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之响,声音传入耳朵之时,红缨银枪也扎在赤容脚边,澎湃杀气逼得他不得不后退一步,紧接着一声更大的响动传来,屋瓦落下,深衣束发的女子从天而降,赤手空拳与赤容过了两招,逼得他退至门边,与青颜站到了一起。而沈璃则身形一闪,于行云床前站定,拔出银枪,目光慑人。
“本王在此,谁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