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前,气氛凝重,仙人们齐刷刷地跪了一片,行止也未开口让他们起来,只抱着沈璃,笑道:“三界疾苦我知,苍生不易我也知,只是行止如今还未危害苍生吧?众仙家以未曾发生的事论行止的罪,实在不该。”
有心急的仙人抬起头来,微怒道:“神君前些日子在下界以止水术冰封东海十天十夜,违逆天道,以致神体受损,天外天已有所松动,瓦石覆下,穿九重天而过,落入下界,虽未伤人,却已至万顷山林被毁,连绵大火在人界山中烧了整整半月!连累数百山神土地连日施法灭火,敢问神君,此事可否论罪?”
冰封东海十天十夜!
沈璃愕然,他当时真失去理智了不成!
行止沉默了半晌:“此事是我的过错,理当论罪。”
那仙人又道:“想来神君也并非时时能控制住自己情绪,这一次便罢,好歹是让人劝住了。下一次会不会又出甚意外?神君今日寻回碧苍王,且将她带走,岂非悬一祸患于三界之顶?敢问神君,让苍生如何能安!”
行止目光微凉,天君见状,忙道:“神君休怪,勿元仙君素日便是这火爆脾性,说话太冲,望神君息怒,只是神君……勿元仙君说得并非没有道理,还望神君三思。”天君一开口,跪着的百官便也跟着道:“望神君三思。”
沈璃便与他们一同望着行止,行止望着众人,声色薄凉:“此事,乃是我的过错,与碧苍王沈璃无半分干系。还望众仙家不要胡乱指摘。再者,行止有错,但只错在妄动神力,违逆天道,并非错在心属一人。”
此话一出,众仙人立时有些不满,听行止这话,他这是打算一意孤行啊!
果然,行止像是没听到他们的议论一般,双眸盯着天君,语气果决,道:“此次天外天松动,稍后我自有补救之法。人界山林烧毁,我也愿承担责任。唯独沈璃之事,我一步也不会退。”他垂下眼眸,看着怀里愣愣看着他的沈璃,一瞬间,有些不由自主地让眼神柔和了下来:“且不论你们,便是她,也不能说不。”
简直霸道得蛮不讲理。
“若有不服者,”行止抬头,勾唇一笑,“借碧苍王的话‘尽管来战’。”
嘈杂尽消,一片寂静。
行止便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将沈璃带回天外天,无人敢拦。
天外天上,星辰漫天,神明居住的地方沉淀着万年不破的肃然与安宁。
行止把沈璃放在他自己的床上,给她盖好被子之后,望着她,难得苦笑抱怨:“动不动就拿三界苍生来逼我,这三界,有何人受桎梏如我?”
沈璃直勾勾地盯着他,行止会意,指尖稍稍一动,沈璃喉头一松,她开口道:“你立于最高处,受苍生爱戴,得天之大力,这三界,又有何人受供奉如你?”沈璃道:“哪儿有便宜都让你占了的事。”
行止一笑:“我不过是抱怨一两句罢了,这也能讨得你教训。”
沈璃看了他一会儿,正色道:“在魔界,我未曾干过粗活重活,吃的东西,穿的衣裳,皆是人家供上来的,我没有别的本事,唯独武力强大,能让人家继续供着我的理由好似只有靠出卖武力,护得魔界平安。让干了粗活重活、心甘情愿供着我的人,安生地活下去。”沈璃一顿:“行止神君,或许每个人都有生而该做的事。这是责任,也是使命。”
行止看着她,唇边的弧度没有落下,但眼中的光彩却微微暗淡下来:“你以为我不知晓这个道理吗?”
沈璃闭了闭眼,清理了眼底所有情绪。“我喜欢你,比任何人都渴望与你在一起,想在那个小院里,坐在葡萄藤下,晒晒太阳,吹吹小风。我那么喜欢你,恨不能把自己的血肉全都融到你的身体里去,恨不能每时每刻都与你呼吸交缠。行止,你不知道,沈璃有时候,因为喜欢你,都快变成连自己也不认识的模样了。”她每一个字说得都那么认真,但每一个字都被她刻意剥离了情绪,“我知道我此生再不可能如此深爱一人,但是,我也更明白,感情并不是我活着的全部理由。”
“我还有非做不可的事,而你也有非承担不可的责任。所以,行止……”
“不是全部理由,那至少是你活下去的其中一个理由。”行止打断沈璃的话,他笑着,摸了摸沈璃的头,“对我来说这便够了。”
他起身欲离开,并不想再听沈璃说下去,只强势道:“我的责任我自会承担,而你非做不可的事,我也会替你完成。所以你不用再琢磨使命、责任这些东西,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
“你若什么都帮我做了,那还要我来干吗?”沈璃微微动怒,行止的声音也凉了下来:“你法力未恢复,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先乖乖躺在这里,养好身体后,再谈其他。”
“我法力恢复后,你便将我的银枪还我,然后放我回魔界?”
行止一默:“不放。”
“岂有此理!”沈璃向来吃软不吃硬,见行止如此专横,顿时大怒,“我做什么为何要你来同意?我……”
“我会心疼。”行止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会心疼你。”沈璃一怔,奓开的毛立时像蔫了一般被顺了下来,行止接着道,“所以,那些危险的事情都交由我,你只需好好待着,我便自能安好。”
沈璃神色一软,微带叹息:“行止……沈璃并非供人把玩的雀鸟,不能囚在牢笼里。”
行止离开的脚步一顿,回头望了沈璃一眼:“你如此一说……”他手一挥,数十根冰柱自地中冒出,直插屋顶,将他睡榻之处硬生生变成了一个囚笼,把沈璃囚在其中。看着沈璃愕然的目光,行止一笑:“左右你也是生气,这样却能让我安心一些。”他指尖一动,让沈璃行动恢复至自如状态。“饭食我待会儿会送来。”
当……当真是个混账东西!
行止打算一意孤行到底。沈璃被囚了三天,行止每日都送来饭食,但其余时间他都很忙,连话也不能陪沈璃多说两句,转身便要走。沈璃知道,他要将整个天外天走一遍,看看还有没有哪里松动了。没有行止在旁,沈璃倒也能安心打坐,调整体内气息。天外天灵气充裕,给了沈璃意外的帮助,不过三天时间,沈璃身体里的法力便恢复了六七成。而且这六七成的法力比以前精纯不少,这真是让沈璃欣喜不已,但一直被关在囚笼之中,让她空有一身武力却无处施展。
想到她走时魔界的状况,沈璃有些叹息,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魔君的伤有没有好,都城坏掉的防备壁垒是否修好,嘘嘘和肉丫在王府里生活得如何,先前知道她的‘死讯’,他们必定极为伤心,如今她被行止找到的消息应当传回了魔界,他们应该心下稍安,但是见不到面,始终还是心有牵挂吧……
沈璃又是一叹,却听一串略带急促的脚步声向这边而来。
不是行止,行止从来都是不疾不徐的。沈璃眉头一皱,登时戒备起来。
女子绰约的身姿闯入沈璃眼眸,幽兰走得气喘吁吁,终于看见沈璃,她脸上一喜,但见沈璃身前立着的数十根冰柱,脸色又是一白。沈璃皱眉看她:“你来作甚?”
幽兰两步上前,对沈璃道:“天君欲对你动手,我来带你走。”
沈璃奇怪,皱眉不动,幽兰见状,又上前两步道:“昨日我不经意路过天君寝殿,但闻他与几名武将相商,今日设计引行止神君去下界,而后让人上天外天喂你吃腹心丹。”
“那是什么东西?”
“此药能令服食者魂飞魄散,但身体却完好无损,且它在服食者死后会占有这具身体,并按照主人的指示来行动,天君想将你杀掉,然后把你的身体变成傀儡。”幽兰急道,“算算时间,他们应当快来了,但……这……这冰柱该如何是好!”
沈璃一默:“我有两个疑问:其一,天外天不是有结界吗,你们如何上得来?其二,我为何要信你?”
“天界帝王一脉有上古时期神明所许的通往天外天的资格。那几位将军皆是我叔父,与我一样有帝王血,所以能上得了天外天。至于为何信我……”幽兰一顿,倏尔垂了眉目,“王爷,若你看过神君那副样子,便不会再有如果你不在,他就会好起来的想法了。我只是……不想让情况变得更糟。”
沈璃一默:“劝住他的人,是你?”
“是神君,心死了。”幽兰目光微哀,她轻轻叹息着闭上眼,似是不忍,“可饶是如此,他还是一日不停地在东海之上徘徊,这世上最接近天的人,就像被上天抛弃了一样,只会无望地寻找和等待,不过幸好……”她抬眸看了沈璃一眼,眼底还藏了几分别样情绪:“幸好王爷安康。”
沈璃垂眸,回忆起那日海边相遇,行止的心情,怕是她这一生都难以体会吧……
沈璃深呼吸,道:“你退后。”
幽兰依言退后,只见沈璃探手握在其中一根冰柱之上,她掌心霎时蹿出一簇烈焰,绕着冰柱而上,但烈焰之后,冰柱只是稍稍落了几滴水珠下来,并未融化。沈璃皱眉。幽兰道:“这必定是神君以止水术凝出来的,寻常火焰根本奈何不了它。”
沈璃一哼:“谁道我这是寻常火焰?”言罢,她握住冰柱,掌心通红,沉声一喝,被她握住的那根冰柱霎时冒出白烟,不消片刻,冰柱一软,沈璃一脚将它踹断,从缝隙里挤了出来。
看着掌心冒出的寒气,沈璃甩了甩手:“这止水术确实有些本事。”便是行止随手一挥而就的东西就如此难化,若他较了真,那她岂不是得一直被关得死死的。
“走吧。”沈璃道,“天界的将军寻来都还是小事,若行止回来那便是当真跑不了了。”
与幽兰一同走到天外天的大殿之中,沈璃鼻尖倏地一动,她蓦地侧头一看,登时脚步一顿。
在前方急急带路的幽兰听见沈璃脚步声渐远,她回头一看,见沈璃失神地往大殿中间而去,而在那大殿正中立着一杆红缨银枪。幽兰见过,那是碧苍王的枪,只是……这银枪不是断了吗?当初虽听说行止神君强行将它自魔君手里要了过来,但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将这枪修好了,还放在天外天的大殿之中。
银枪与沈璃似有所感应,沈璃每靠近一步,银枪便发出激动的嗡鸣声,犹如在恭迎自己的主人。
沈璃在银枪跟前立了一会儿,细细打量了它许久,倏尔一笑,探手便将枪身握住,如同数万次与它共赴战场时一般,银枪在沈璃手中一转,杀气搅动天外天肃静的空气,枪尾“锵”的一声,插入坚硬的石板之中,卷起的气流激荡而出,撩起殿外幽兰的发丝与衣袍。
幽兰愣愣地看着大殿中的女子,见她唇角含笑,手中银枪嗡鸣,泛着寒光的利刃似乎在吟诵欢歌,沈璃那一身将王之气刺目得让人不敢逼视,但也正因如此,才过分美丽。
这才是沈璃。
握着枪,挺直背脊,仿佛天塌了也能靠一己之力顶起来的碧苍王。
“好伙计,我还以为再无法与你并肩而战。”沈璃轻抚枪上红缨,然而感慨之色不过在她脸上出现了一瞬,她便敛了神情,轻声呢喃道,“日后还是得劳烦你啦。”言罢,银枪在她手中化为一道光芒,转而消失不见,她迈步走向幽兰,步伐愈发坚定。“我们赶快离开。我不想与你们天界的人在这种时候动手。”
幽兰一愣,连忙带路。走了一段距离,幽兰倏地感觉到空气中有几丝气息躁动,看样子是天界的人找来了。幽兰回头望沈璃,有几分怔然,是她的错觉吗?为何她觉得,如今的沈璃好似比先前更敏锐了。
沈璃与幽兰屏息躲过那几名将军,自出口踏入天界。
自上次遭袭之后,天界的戒备确实森严了不少,但那些警卫还不足以察觉到幽兰与沈璃的行踪,她们直奔南天门而去,途经一处,沈璃往下一望,不经意地问道:“在那之后,天界可是又曾遇袭?”
幽兰顺着她的目光往下一看,霎时明了:“王爷不记得了吗?那是拂容君的住所啊。”
沈璃微怔:“拂容君?他的住所如今为何变成了这样?”只见院子不知被什么东西炸过,地上有一个大坑,院里的红花绿草颜色尽褪,像是被什么东西洗过一般,一片苍白。
幽兰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但言语中又有几分感慨:“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自小便没做出什么值得家人为之骄傲的事情,这一次,在知道魔界的墨方将军……啊,现在已不能叫将军了吧。知道那个人死后,我这弟弟有几分发了狂似的,体内法力爆发,把自己的院子炸了。他法力极纯,竟是将花草也尽数净化。此后他晕了许久,后来又知道了墨方叛变的消息,整个人沉默了不少,也不让人打理院子,所以才有了你看到的这副模样。”
没想到这拂容君还是真心仰慕墨方的,沈璃有几分惊叹,而且……他的法力竟当真如此纯净,原来此前他夸耀他自己这方面的能力倒还真不是吹牛。
沈璃也没有多想其他,只看了下方一眼,便继续向前。
行至南天门,幽兰先与沈璃藏在暗处,幽兰道:“神君现在应当在人界忙碌,你若要去找他,往东走。”
沈璃摇头:“我要回魔界。”
幽兰一怔,随即明了沈璃的意思,她目光微暗:“我虽不清楚你有什么坚持,但若可以,幽兰希望你们可以一起去面对。”沈璃静默,幽兰对沈璃行了个礼,说:“我先去将守门侍卫引开,待寻得机会,王爷请自行离开。”
言罢,幽兰迈步出去,不知对那两名守门侍卫说了什么,引着他们往一个方向走去,不过眨眼的时间,沈璃身影如风,转瞬便跃下南天门,消失在层层云海之中。
幽兰知她离开,并未回头,目光放得又高又远:“刚才那边的动静好像是我看错了。”她道:“像一场梦。”
穿过两界缝隙,再踏到魔界之中,沈璃只呼吸了一口魔界的空气便立时皱起了眉头。
自行止重塑封印之后,墟天渊不再溢出瘴气,魔界空气日益干净。而今日一嗅,这空气竟比之前更恶浊。想来也是,行止先前遭天道反噬,由他神力所系的天外天落下瓦石,因他而成的墟天渊自然也不能幸免,想必是封印有所松动吧。
魔君此时必定极为头痛吧……
沈璃转而想起先前行止与她提到的苻生的目的,那家伙在打墟天渊的主意,苻生若是想破开封印放出妖兽,此时岂不是大好时机!
如此一想,沈璃登时觉得片刻也耽搁不得了,驾云径直向魔宫而去,然而未入魔宫,沈璃又顿住了脚步。
沈璃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行止先前的话语,魔君给她的碧海苍珠,魔君又教她与碧海苍珠相冲的能力,魔君还有事瞒着她……饶是沈璃心性再如何坚定,在面对这一系列事情之时,也难免产生了几分怀疑。
但在她游移不定之时,忽闻一声惊呼:“王爷!”
魔界将士的警戒性总是比天界将士要高上许多,岂有任人立在头上这么久而不察的道理。沈璃往下一看,是军中的义晟将军,因着他的一声呼唤,所有人皆抬起头来,看见沈璃,人声一时嘈杂开来,最后,不知是谁带的头,单膝跪下,俯首叩拜,行的是魔界军中最高礼仪,众将士皆随着他放下兵器屈膝于地,俯首一拜,大声道:“恭迎王爷凯旋!”“恭迎碧苍王凯旋!”
沈璃并未胜利,在先前与苻生的那一场战斗中,她可以说是惨败,折了大将,搭上自己,若无叛变的墨方相救,若不曾遇见徘徊在东海的行止,她怕是早就死了。但她却理解将士口中的“凯旋”,这个“凯旋”不是给她的,而是将士送给魔界大军的。不知对多少将士来说,这个从不打败仗的王,是他们心中的信仰,沈璃的存在,于他们,便像是一面永不倒下的旗帜。沈璃若死,伤的不仅是魔界的实力,更是军队的士气。
而今她归来,对魔界来说便是大喜,她平安,便是胜利。
沈璃落在地面,一拍义晟的肩,让他起来。
大家许了她太多期望,而这些期望,便是她如今无论如何也要守在这魔界疆土的理由。
“都起来!”她扬声一喝,“速归各位,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众人领命,沉声答“诺”。声入云霄,沈璃不由得唇角一勾,又回身扶起仍旧跪着的义晟,打量了他两眼:“军中可好?”义晟被沈璃扶了起来,素日没什么表情的脸此时却有些激动难耐:“回王爷,一切安好,只是……大家都在等着你回来。”
沈璃点头,笑道:“我回来了。”
义晟却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沈璃微怔:“怎么?”义晟沉默了许久,才道:“此前,王爷战亡之消息传来,是属下将其报上天界,彼时行止神君恰好在天君身旁,我当着他的面,赌咒发誓说王爷已战死,若不属实,甘受雷劈……”他似是身子一软,坐在地上,仰头望着沈璃,哭笑不得地道:“王爷,你这可是害苦了属下啊!”
沈璃闻言,倏尔大笑:“若行止当真要降雷劈你,我替你受了!”
义晟忙道:“王爷才回来,需要静养,这雷,我来挨,我来挨便是!若得几记天雷便能换回我魔界碧苍王,义晟甘愿日日皆受雷劈!”
沈璃敛了脸上的笑,只沉沉地拍了拍他肩膀:“去忙自己的事吧,我有要事与魔君相商,先走了。”
不管魔君有什么打算,不管魔君这些年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对待她,沈璃心想,能治理出让大家都心甘情愿为魔界付出的军队,这样的人,怎会对魔界不利,又怎会坑害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
敲响魔君寝殿的大门,沈璃在外面静静等了一会儿,忽闻里面咳嗽了两声,魔君才道:“何事?”
这个声音她从小听到大,但今日,这声音里却多出了许多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沙哑,这一瞬,什么阴谋猜忌都被沈璃抛在了一边,她推门进去,熟悉地绕过屏风,走到里榻旁,看见卧在榻上的魔君,沈璃神色一痛:“怎么伤还没好?”
看见沈璃,魔君立时从榻上坐起身来,因太过激动,又狠狠咳了两声。
沈璃在她榻边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魔君伸手将沈璃手腕拽住,捏得那般紧,像害怕沈璃跑了一样。“阿璃,我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她边咳边道,“师父一直相信你还活着。”
沈璃在这一瞬便红了眼眶:“师父……徒儿不孝……”
魔君摇头:“回来……喀!回来就好。”
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她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沈璃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轻声询问:“上次受的伤怎么还没好?”
魔君摇头:“不过是最近几日累了……”她话未说完,握住沈璃手腕的手倏地一僵,而后将沈璃的衣袖推上去,把住沈璃的脉,没一会儿,她一声叹息,语气中情绪难辨,“那颗珠子……终是被你全然吸纳了。”
沈璃拍抚她后背的手微微一顿,声色微沉:“师父,沈璃有事要问。”沈璃斟酌了一番说法:“此次遇险,阿璃有幸得行止神君相助,而后另有一番奇遇,助我疗伤的那位高人说,这颗碧海苍珠更像是妖的内丹,而师父你教我修习的法力、术法皆与这碧海苍珠相克,师父……”
“你既已知晓这么多,事情也进展到如今这一步,我便不该再瞒你。”魔君闷咳两声,“你将我扶到书桌旁,我们换个地方聊。”
又是那个书桌下的传送法阵,像上次魔君将碧海苍珠给她时一样,法阵将两人送到寂静如死的神秘祭殿之中,殿中高台上空供奉着的珠子已经不见,魔君推开了沈璃,不让沈璃继续搀扶,她缓步上前,取下了面具,变幻身型,恢复了女儿身。
高台之前,她静静立了一会儿。“那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久到连我也不大记得细节了,可是,你母亲与我一同在此参拜先师的模样,我却一直记到现在。”
“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