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胡闹。
陈深扬面色难看地扫了扫其他同事,还好他们未曾发觉,要不然……
要不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从未想过那样的事,也就无从知道。
这之后,陈深扬一直没理路小雨,好像在用冷战惩罚她。
整个夜晚路小雨都想和他说话,可他要么紧闭双唇,要么直接离开值班室。
后半夜路小雨实在扛不住了,抱着母亲的照片趴在桌上睡着了,陈深扬这个时候才施舍给了她片刻目光。
他望着她许久许久,才去更衣室取了制服外套,轻轻盖在了她身上。
其实值班室里很暖和,他大可不必如此。
但人也有管不住自己的时候,哪怕心里明知道不必,还是会那么做。
路小雨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值班民警在交班,有响动把她吵醒了。
她意识到时间的时候立马站了起来,使劲揉了揉眼,到处搜寻着陈深扬的身影,然后在值班室门外看见了他的背影。
他穿着整齐的制服,之前盖在她身上的外套早已回到了他身上,她毫无所觉。
路小雨生怕他就这么走了,赶紧追了出来,站在门口轻声唤他:“陈警官。”
陈深扬转过头,交班的民警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正想八卦一下陈深扬就开了口:“走吧。”
他没想丢下她,路小雨欣喜不已,立马跟着他一起离开。
他们这么一走,想八卦的同事只能闭上嘴巴。路小雨轻手轻脚地跟着陈深扬,两人一路出了派出所,又到路口,站在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陈深扬对她说了一句。
“你不能再跟着我了。”他背对着她语气漠然道。
路小雨愣了愣说:“可我没地方去。”
“那也不能再跟着我。”他头也不回冷冰冰拒绝她。
路小雨仰头望着他的背影说:“我不能去你家吗?你一个人住。”
陈深扬背影僵了僵,半晌才回头凝着她说:“你觉得呢。”
一个单身男人的家,怎么能容纳一个孤身的女孩?
即便可以,那也得需他们之间有些关系,不管是亲属关系还是情侣关系,是什么都好,总之要有那么一个身份来让这一切变得顺理成章,路小雨显然没有这个身份。
路小雨沉默半晌,失笑道:“我得感谢你。”
陈深扬不语。
“我要感谢你,如果换做以前,你大概会直接说我没这个资格。我要感谢你把‘你没资格’这四个字说得如此委婉。”
是啊,“你觉得呢”可比“你没资格”温和多了。
他是有变化的。
至少他的血不像一开始那么冷了。
“我就住一天。”他不说话,路小雨就咬唇说,“求你了,就让我住一天,明天,初二我一定走。”她红着眼睛说,“初二我去墓园,我去看我妈妈,然后我会找其他地方住,不会再麻烦你。”
陈深扬真的不想再和她纠缠不清了。
她刚才的话提醒了他,他对她的态度在无形转变,哪怕心中极其克制,面上还是会流露出来。
这不是件好事,越接触这种感觉就越明显,他烦躁至极,不由抬手松了松领口,哑着嗓子拒绝:“不行。”他一字一顿,“一天不行,一个小时也不行,一分钟都不行。”
他说完话就走,前方刚好绿灯,路小雨想都不想追上去,他用走的她得用跑的才能追上,她抱着母亲的照片,心里也知道自己过于卑微了,热脸贴人家冷脸贴上瘾了,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看不见他还好,一旦看见了他,她就好像被正极吸引了的负极,不能自控地贴上去。
她跟着他,陈深扬是知道的,但他始终没放慢脚步,一直往前走。
当然,这也就代表着,他并没有再回头阻挠她。
这是个坏兆头,这种情形在他心里洒下了一片沉沉的污泥,让他整颗心都深陷泥沼。
一通电话拯救了他,在他压抑着内心快要被窒息吞没的时候,他接到了陈栩母亲的电话。
他站定脚步,快速接了电话,嫂子在电话那头对他说:“深扬,你在哪呢?下班了吧?你还记得我上次给你提到的那个姑娘吗?我跟他们说好了时间,今天过去拜年,你和我一起去,和那姑娘见一面,人家一直在等你的时间,实在是等不及了。”
之前在陈家答应相亲不过是希望路小雨知难而退罢了,后来他就一直没提这个事儿,原以为嫂子都忘了,谁知道她还记得,甚至直接安排了时间。
陈深扬下意识要回绝,可看着路小雨急急忙忙追上来的身影,对上她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他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我现在就过去。”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对路小雨说:“你还要跟着我?”
路小雨喘息了一下说:“你要去哪?你不回家了吗?”
她听见了他刚才说的话,知道他现在要去某个地方,但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事。
陈深扬是个道德感界限感极其强烈的人,别说路小雨在他心目中就是个没长大没定性的小女孩,哪怕她和他同岁,他们也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心底里对感情既有渴望也有恐惧,矛盾的情绪日夜拼杀,结果是恐惧占据了上风。
那人凶恶的诅咒就在耳边,他半点不恨,甚至十分认同。
他这样的人不配有人喜欢,不配有人爱,哪怕有那样一个人存在也会被他所害,与其到时候失去,还要看着对方没有好下场,倒不如从未开始过。
他往前走了几步,拉近和路小雨之间的距离,路小雨有些受宠若惊,他吸了口气哑着嗓子说:“我要去相亲,你还要跟着我吗?”
路小雨怔住,手臂的力道一松,怀里的照片啪得一声掉在地上。
相框摔裂了,相片上韩乔的笑容也跟着粉碎。
同样支离破碎的,还有路小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