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见陈深扬最后一面,路小雨还真没什么不能去的。
甚至于,她是必须去的,越快见到他越好。
她无法否认自己内心的紧张,所以在问完了他的位置之后瞬间挂了电话,推掉手头的一切工作,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那里。
他就在家,不在医院,难不成是伤得太重没办法治了吗?
路小雨心慌极了,她踩着高跟鞋快步走进楼道,抬手敲门之前门先从里面打开了。
陈深扬站在门内,新修剪的寸头让他看上去更具凌厉风度,寸头下那双深邃的黑眸里夹杂着星星点点的悦色,那份动容让人赏心悦目,却也让路小雨感到愤怒。
她快速打量了他一遍,深吸一口气说:“你受伤了?”
陈深扬薄唇轻抿,点了一下头。
路小雨也不进屋,就站在那嘲弄道:“那现在好端端站在我面前的人是谁?”
陈深扬没说话,只是抬手解开了黑色衬衣的纽扣,他看上去黑了一点,胸膛的肌肤不像之前那么白皙,却更具男人味。
她的目光顺着他弧度优美的胸肌下滑,很快就看见了腹肌上的旧伤疤和一道新伤口。
为了她看得更直观一点,他随手扯掉了外面包着的纱布。
伤口大概有七八厘米长,缝了十几针,已经在愈合了,看不出最开始的骇人,但依然颇具威慑力。
路小雨忽然很生气。
她忍无可忍道:“你一定要把自己弄伤吗?”她紧紧皱着眉,“那么多人,他们都可以安安全全,怎么偏偏就你总是受伤?你就不能不出风头吗?”
出风头可真谈不上,这话说重了,但陈深扬很高兴,因为她在关心他。
他甚至笑了一下,冷峻的脸上浮现出笑容,那份矛盾至极的美感别提多动人了。
路小雨心跳漏了一拍,喉咙发干,陈深扬伸手将她拉进了屋里,让她坐到椅子上,缓声为她解释:“我是队长,小雨。”他给她倒了杯水,让她平复情绪,“我本就该以身作则,走在最前面。”略顿,他看了看自己腹部的伤口,“至于这道伤口,倒不是搏斗的时候被伤到的。”
路小雨握着水杯道:“那是什么?”
陈深扬低声说:“追捕时出了车祸,不小心划伤的,已经做过处理,要不了多久就会好。”
路小雨很不想听“要不了多久就会好”这种话。她紧盯着他精瘦的腰身,本来十分漂亮的腹肌上布满了旧疤和新伤,她慢慢放下了水杯,抬手按了按额角。
“你就不能不折腾你的腹部吗?”她淡淡道,“做你的腹部可太辛苦了,要承担比其他身体部位重百倍的压力。”
她有心情开玩笑,陈深扬的情绪就放松了很多。
要知道一开始他还担心自己以这种方式把她“骗”来这里,她会很生气,会调头就走的。
现在看她还算平静,也不会突然要走,他稍稍放松了一些,语调也平和冷静起来,像是恢复了往日的清冷风度。
“倒是没有像你说的那样。”他压低声音道,“其他部位也是一样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衬衣脱了,这下路小雨看清了他的上半身。
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过去的亲密她早就忘记了,不,或许不是忘记,只是不敢回忆。
可那不代表着她不记得他身体的模样。
她清楚记得他胳膊上可没有疤痕,后背上也不曾有。
但是现在呢?不但胳膊和后背上有,后腰上也有细碎的伤痕。
路小雨拧眉看着,那眼神让陈深扬有些担心,所以他很快把衬衣重新穿好,一丝不苟地系上纽扣。
“你别怕。”他放缓声说,“已经都好了。”
路小雨莫名笑了笑,说:“已经好了?不疼了?”
“……不疼了。”
“那也是疼过的吧。”
这是一定的。
疼痛对陈深扬来说不是什么陌生的感觉,习惯了也就好了。
但路小雨习惯不了。
她站了起来,将目光转到男人的脸上,就那么看了一会,一字一顿道:“我们没联络的这些年,你就是这样对待你自己的?”
她语气里的郑重让陈深扬有片刻迟疑,他坐在那没说话,路小雨继续道:“你真不该这样,陈深扬。我不会自恋地认为你是为了我才这样疏忽自己,我也不反对你为你的工作牺牲奉献,但我希望你在经历这些的时候稍微想想你的哥哥和嫂子,你是他们的亲人,我可以想象到如果你真的出了事,他们会多伤心难过。”
陈深扬慢慢站了起来:“那你呢。”他晦暗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会伤心吗。”
路小雨站在那很久才摇了摇头说:“大概没有伤心。”她眼神呆滞地沉默了一会道,“但我确实有些担心,这份担心是身为一个普通民众对维护治安的人民警察的担心,无关别的。”
今日所有的好心情都毁于她这句话。
她轻而易举地将她今日所有的失态都归结于普通民众的担心,说完了也言尽于此,最后看了一眼他的腹部,丢下一句“重新包扎一下吧”就走了。
陈深扬站在原地,没有阻拦她。
如果她以为这样他就会放弃,那就太小瞧他的决心了。
以前的陈深扬有多冷漠,现在的陈深扬就有多热烈。
虽然有些笨拙生疏,却不妨碍那份热烈愈演愈烈。
路小雨回了家就直奔自己的房间。
她又开始关着自己了,如最开始和陈深扬分手时一样。
路正声实在担心,他端着一碗粥走到她房间门口,敲了敲门道:“出来吃点东西吧,你好几天没吃晚饭了,这样很不健康。”
路小雨闷闷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我减肥。”
她还需要减肥?她再瘦就成人干了。
路正声无视她的借口,提高音量道:“你不开门我只能拿备用钥匙自己开了。”
没办法,一家之主,当然有各个房间的备用钥匙,路小雨这边的也不例外。以前她不听话叛逆的时候,路正声总会这样打开她的门教育她。
路小雨知道他会说到做到,所以最后还是主动开了门。
路正声端着粥走进来,放到桌上道:“吃点东西。”
路小雨也没拒绝,坐到椅子上开始安静喝粥。
路正声一直看着她,等她把一碗粥全都吃完了,才想要开口说点什么,无非就是关心一下她的工作,再关心一下她的感情生活,可以的话,也帮她解开心结。
但路小雨没给他这个机会。
又或者说,她没给她自己这个机会。
“爸,你帮我安排相亲吧,找个门当户对的人,我想快点结婚。”她用一种异常郑重的语气和父亲说话,眼里脸上全都是严肃与慎重。
路正声愣住了,惊讶道:“你不是不想结婚吗?你现在也确实还小,恋爱结婚晚一些也没问题,爸爸不是保守的人,就算你做不婚族我也不会介意……”
他有钱供给女儿游戏人生,做个潇洒的不婚主义者确实也没什么。
可路小雨改变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