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冻死他算了。”
屋下忽然传来一声回应,闻琦年连忙向下方看去。
奚咏从墙根处走出来,嘴角挂着一抹平淡的笑,负手而立,仰头温和地说:“式玉,快去睡觉,已经很晚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论是谁,在邬大公子的高谈阔论中,都会精神百倍的。”奚咏没正面回答,只抬手揉了揉眉心。
闻琦年立即猜到他听见了不少谈话,说不定还知道自己哭了,不禁有些气恼,连忙爬下梯子,僵着脸对奚咏说道:“你管管他,我去睡了。”
“式玉。”
正当闻琦年想溜走,奚咏却轻轻抓住了她的衣袖,默了一瞬后,温柔如风的语调氤氲了整个月夜:“等我……”
他眼里盛着安静的星辰,柔软而又包容,像是藏着无数的漩涡,把她映在了眼底,好似要吸进去。
奚咏认真地看着她,轻缓而又不容拒绝地继续说道:“我定会为你解决所有烦恼之事。”
这句语气平淡的话,简直是狡猾的温柔,钻进了闻琦年的睡梦中,萦绕在脑海中,带着微风和花香,赐予了她一个美丽的梦境。
她踩在绿茵草地上,心情极为愉悦,身旁飞舞着许多淡色莹莹的蝴蝶,轻轻落在她的指尖上,扑扇着花纹奇异的翅膀。
从风梢传来一声奚咏的轻叹:“等我……”
听着那样熟悉的声音,她抿出一枚微笑,望了望蔚蓝的晴空,刚想舒适地躺下,却发觉不知在何时,远处的黛色山群后集聚了大朵大朵的乌云,正闪着紫金雷电,来势汹汹地要往草地袭来。
“怎么……”
闻琦年疑惑地皱起眉,向前踏了一步,却忽然掉下了深渊,顿时从梦中醒来。
她惊得吸了口气,意识尚在混沌之中,懵懂地坐起,发现自己正睡在象郡客栈的房间中,窗外传来一阵阵早市的叫卖声,这才清醒过来。
这个梦境好生奇特……闻琦年揉了揉额角,掀被下了床。
楼下,坐着两名气质不俗的男子,清隽俊美,令周围的姑娘们心神摇荡,脸颊绯红,纷纷偷偷瞟着他们俩。
其中一位身着藏蓝师纹青裳的公子正浅浅而笑,鬓如刀裁,眉眼如画,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着,像是一块温和润泽的美玉,散发着柔光。
另一位少侠则大为不同,乌红薄唇紧抿,狭长的丹凤眼冷冷垂着,袭了件黑花晕织锦衫,手上紧紧绑着暗金雷纹的护腕,膝上那柄寒剑如同主人般冷峻傲气,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
正是奚咏和邬图之二人。
昨夜闻琦年离开后,奚咏面色从容,一脚将邬图之踢了个半醒,淡淡地让他回房,随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故而,待到早晨邬图之宿醉一消,记起昨晚种种后,便立刻冷了神色,只不过碍于自己还要感谢二人的情面上,才十分勉强地坐在了奚咏对面,面瘫着脸,等待闻琦年下楼。
他垂着眼眸,盯着剑身,回想起自己在屋顶上滔滔不绝的模样,顿时一阵心烦,恨不能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式玉,睡得如何?”奚咏的声音格外带了些笑意,好似泠泠清泉,又如同春风拂面。
邬图之僵硬地抬起了头。
闻琦年扶着楼梯缓缓走下,发现楼下两名公子都齐刷刷地望了过来,眼神各异,紧紧凝视着她。
“还行。”闻琦年随口一应,在两道目光的注视下,不太自在地坐了下来。
邬图之默默坐直了身子。
奚咏的余光瞟了瞟他,微微一冷,拾起几枚紫玉葡萄,轻轻搁在闻琦年的小手里,说道:“早食还未上,先尝尝葡萄罢。”
闻琦年低眼看了看,这紫玉葡萄品相极好,皮薄个圆,还有些晶莹的水珠挂在上头,惹人怜爱。她吃进了一颗,感觉汁水饱满,十分清甜,便对奚咏笑了笑。
奚咏含情的眼眸轻轻一眨,喝了口苦荞茶,在桌下暗暗捻着刚才碰到她的手指。
邬图之见两人互动,把自己晾在一旁,便褪出了窘迫,只似笑非笑地摩梭着自己的护腕,似乎在回味着昨夜里少女柔软的面颊。
笑面虎,你恐怕不知道昨夜我为她擦了眼泪罢?
虽然早就从旁人口中得知这是对一同出行的邻家兄妹,但凭借男人的直觉,邬图之始终感觉他俩关系并非如此简单。
另外,他还断定在奚咏温和的笑容下,暗藏着汹涌波涛。
相识这几面以来,奚咏都伪饰得很好,唯独在邬图之与闻琦年交谈时会稍微破功,从黑沉的眸中流露出几分冷冷暗光。这才恰好让邬图之识破了他的假象。
何况,昨夜闻琦年不在场时,奚咏对他可是毫无风度,足以看出是只标准的笑面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