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才是吾认识的邬图之!”桌边放着好几个东倒西歪的空酒坛,释名将酒盏爽快一磕,朗笑着继续道:“吾也想…杀尽这天下所有无趣之人。”
邬图之并未回应,他的眼角红得不像话,和幽冷的目光格格不入。又喝了一杯,他撑着头,发现手中的酒坛已然空了,便打算把侍女叫过来。
刚欲起身,却听见隔壁的几个客人似乎也喝多了,聊天的声音提高了不少,让他们听了个清清楚楚。
“……依我看,景桓山庄之事背后还有诈!”
释名百无聊赖地倚着檀木方桌,悠悠问道:“景桓山庄出什么事了?吾怎么没有听说?”
“你自然不知道,”邬图之也想排解排解低沉的情绪,便索性坐回原位,平静地讲了起来:“此月才发生的,我在望渚行走之间也有耳闻。”
景桓山庄一夜之间覆灭了。
原来,就在半月前,义柯猛攻梧桐城时,景桓山庄也在江湖上爆出了一桩大事——青华禁轴的全本居然就在老庄主的手中。
“青华禁轴,你可知道其厉害之处?”说到这里,邬图之停下,瞟了一眼若有所思的释名。
释名蹙了眉:“有什么不知道的?这秘籍是个好东西,无非就是修炼之人的情绪极受影响,逐渐斩断情爱,狂躁嗜血,故而被人列为魔教之物。依吾看来,练习青华并非坏事,功力将会倍增,若到第九重,定是个天下无敌!”
他说得狂放,邬图之便也淡淡地点了点头:“武林中最忌讳的就是关于青华禁轴的消息,你想,各大门派惩处他人都用的是这个名头,说是格杀魔教余孽。如今景桓山庄有此秘籍,自然没有好下场。”
彼时,胥山派在义柯军队的侵袭下自顾不暇,没有参与进去。而江湖上的乌合之众都纷纷集结了起来,包括众多名门,都在山庄外叫嚣,说老庄主勾结魔教残留的势力,妄图重建魔教,要他乖乖交出青华禁轴。
“重建魔教?”释名玩味地笑了笑,扫了一眼邬图之。
邬图之恍若未闻,继续讲着。
众人就要攻进山庄去了,老庄主这才出现在门外,神情狂怒,一口咬定此事是造谣,没有所谓的青华禁轴。
他带着庄中护卫,意欲和武林人士们殊死相抗。不料有心思不纯的散修捉了他的小孙子以作威胁,声称要拿那小童子开刀。
老庄主更是大怒,索性使出了青华招式,招招狠辣,导致两名宗师当场毙命。
景桓山庄果然藏有青华禁轴!
况且老庄主似乎还只是第五重的威力,就能毫不费力地以一敌二。
众人嘴上喊着惩处魔教余孽,实则是眼红不已,于是忍不住蜂拥而上,冲破老庄主和护卫的防守,把景桓山庄屠了个精光,不断逼问老庄主秘籍在何处。
可他什么话也不肯泄露,怒喝暴起,冲破了束缚,直接自刎,干脆了当。
刚谈到这,只听见隔壁有声音传来,打断了邬图之:“还不止如此呢!”
一名彪形大汉开了他们的门,宽脸小眼,一蓬络腮胡,笑眯眯地走了进来:“二位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看他那副样子,释名顿时了然,又叫了好几坛美酒,只见这大汉更是眉开眼笑,毫不见外地坐在了两人身边,拍开一坛,一饮而尽,抹抹嘴,这才说道:“前两天又有消息传来了,看来你们还不知道。”
当夜,江湖中人搜遍了景桓山庄,简直要掘地三尺,却也没能找到禁轴,自然不甘心。直至几日前,第一阁才查出了更多的蛛丝马迹。
十五年前,景桓山庄的老庄主膝下有一子三女,其中的最受宠爱的三小姐生下了个私生女,排行第五,被取名为闻琦年。
原本面色冷峻的邬图之忽然微不可见地皱起了眉,酒杯轻轻一抖。坐在他身旁的释名不禁眯起了眼眸:“这和一名私生女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大汉神情一肃,声音隐秘。
话说第一阁的消息中透露,这私生女闻琦年被秘密送出了山庄,托养到偏僻地方,由老庄主身边最得力的下属抚养,平安长到了十五岁,练就一身好功夫,然后就离了家出门历练。
江湖中人都认为这是个移花接木之法。
恐怕真相就是,十五年前的老庄主就已经记下了秘籍,暗自开始练习青华武功。并为了传承,把秘籍底本放在婴儿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走了。
他果然定是最偏爱自己的三女儿,故而死也不肯透露出禁轴的下落。
大汉讲得滔滔不绝,手舞足蹈,却没发现座旁的两人都没了笑意,沉下了脸。
“如今我们几人都在追查这女娃的踪迹,江湖上传言的最后线索是她和当今奚大学儒的次子一同进了义柯草原。”
找到青华禁轴,名扬天下,这可是人人都想要得到的。此后,闻琦年的踪迹必将会是最为炙手可热的消息。
邬图之这下有些沉不住气了。再过几日,说不定他们就会发现闻琦年如今正是身在望渚桂郡。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多谢义士告知我们这个消息。”释名勾起一抹肆意的笑容,抬了抬手,又送了大汉三坛美酒。
这大汉心满意足地拿着酒离开了他们的坐处,回了隔壁。他和伙伴也只是流浪九洲的闲散之人,消息灵通些罢了。今夜所讲的事都是这几日传遍江湖的新闻,并不是什么大秘密,如今为旁人解了谜,自是有成就之感,又赚得好些酒喝,何乐而不为?
待大汉走后,邬图之立即往前倾身,对着释名低声道:“你我出门绕路而行,在客栈汇合,之后再详谈此事。”
释名没有起身,狭眸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一抬眼,却接收到了来自邬图之的冷冷警告:“她不是你能动的。”
“吾心中有数,你何须瞎担心?再者,她有人护着呢。”释名听罢,晒然一笑,不屑地拎起满满当当的酒葫芦,从容地离开了房间,只余下邬图之一人坐在原地。
也对,奚咏自然会护着她……眼下,他前途未卜,身负血仇,的确是不应该插手这桩事。邬图之苦笑一声,默默地又喝了几口辛辣的清酒。
两人一前一后地分路回了客栈,拍开了门,直接走进奚咏的房间。
天字号离得较远,闻琦年还沉静地睡在被窝中,不知外界江湖已经风起云涌。
“你们做什么?”床上的奚咏被吵醒,下意识地抽出了长剑,看见是邬图之二人,这才缓缓收了回去,扫了一眼窗外浓重的夜色,声音不禁有些冷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