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音撕开三明治放在牛皮纸袋上,又拿出坚果酸奶。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她抬眸看去,被众人担心会猝死的顾老板刚洗了个澡,神情气爽地迈着长腿走下来。
他穿着宽松款的白色毛衣,臭美地别了一枚白欧珀胸针,袖口推到小臂上方,露出流畅的手臂肌肉线条。
这人走到哪都像在走秀场。
顾亦擦着半干的头发坐进陆嘉音对面的椅子里,坚果酸奶被他抛起又接住,他冲着桌上装着小吃的大袋子扬了扬下巴:“心有灵犀啊,我真的是快饿死了。”
陆嘉音没理会那句“心有灵犀”的撩.拨,目光落在顾亦的下眼睑上:
洗个澡的时间,他像是褪去了所有疲惫,连下眼睑上淡淡的淤青都不见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顾亦问。
“看你为什么没猝死。”
顾亦拿过三明治,突然笑了一声:“是不是丛梓又跟你说什么了?往我脸上贴金了?啧,估计把我说得像个超人似的,又说我什么事情都默默自己扛着了?”
陆嘉音淡淡“嗯”了一声:“几天没睡觉?”
“哪有那么浮夸,我困了也会睡一会儿的,只不过没回卧室,你来的时候我不就在睡觉么。”
顾亦咬了一口三明治,敛着笑的眸子亮得像星光,丝毫不见困倦,倒真不像是完全没睡的样子。
很多人饥饿时吃相颇为狼狈,但顾亦没有,他举着三明治,悠哉地靠在椅子里,细嚼慢咽。
吃完三明治,顾亦才继续刚才的话题,他蜷起食指,指节敲了敲桌面:“哎,能让我们的大模特担心我真是很高兴,但还是要澄清一下的,没有丛梓说的那么夸张,她可能是连续剧看多了总喜欢脑补些催人泪下的情节。”
陆嘉音目光扫着他。
心说,我都看见了啊,别人都在海边玩,你一个人在这里熬工作,这不是事实么。
顾亦看上去有点无奈,“还跟你说了上次比赛我瞒着他们自己改稿的事情?”
“嗯。”
夜色正浓,窗外的轻雪还没停,晚风呼啸吹得树影摇曳。
顾亦看了眼天色,笑着开口:“真是个适合约会的气氛,可惜又要谈公事。”
不依附于大公司的珠宝设计工作室都会参加一些大大小小的比赛,原因有两个:
其一,为了与优秀同行切磋,提升自身实力;
其二呢,就是为了在各大比赛中提升工作室的知名度。
在Dawn参加比赛的过程中,总能遇到德国的一个工作室阴魂不散,几年里不多不少,撞见过五次。
五次交锋,Dawn全败。
人很多时候都容易给自己设限。
输的次数多了,再遇见会变得更容易紧张更容易失误,心态作祟,甚至发挥得还不如以前。
第四次撞见ZAZ的时候,顾亦已经发现了丛源猴子他们“赛前崩”的状态。
第五次与ZAZ狭路相逢,顾亦干脆没告诉其他人ZAZ参赛,p了个图把ZAZ抠掉,自己熬了几天修好了尾稿。
“跟护着他们没关系,我就是单纯觉得自己抗压能力稍强一些,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也不知道他们在感动什么。感动也是表面上的,真让他们公款出去玩,玩的项目一个比一个贵,我怎么养了这么一群败家玩意儿。”
顾亦的讲述停顿一瞬,撕开坚果包倒进酸奶里。
陆嘉音从牛皮纸袋子里翻出塑料勺子递过去,顾亦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双手接过小勺子,浪兮兮:“爱的勺子,真感动。”
你才是不知道在感动什么!
陆嘉音睨他一眼,问:“你就不会觉得心态受影响?”
“自己做不好的时候才会受影响吧,”顾亦搅拌着酸奶笑了笑,“比赛更多的应该是跟自己比,Dawn一直在进步,这就够了,至于什么时候能赢过ZAZ,或许下次,或许下下次,总会有机会,急什么。”
总会有机会,急什么。
陆嘉音挑挑眉梢。
这人,明明是输了比赛的,脸上一点输家的影子都没有,他眸色坚定,笑得春分得意游刃有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常胜将军。
总得允许这世界上有人比你优秀。
但是呢,那些比你优秀的人能不能一直比你优秀,是要靠自己努力的。
很骄傲。
却又很谦卑。
“所以根本没有丛梓说得那么夸张,我心大而已,”顾亦喝了两口酸奶,笑着说,“而且丛源那家伙,一听到ZAZ跟耗子见了猫似的,镶嵌都手抖,留下来更容易崩盘,不如去玩。”
陆嘉音到工作室时是7点钟,不知不觉跟顾亦聊了两个多小时,多半时候是顾亦在说她在听。屋里暖气很足,挡住了窗外风雪交加的酷寒。
顾亦突然眯缝着眼睛笑了笑:“哎,有件事不得不给我们大模特点压力。”
“什么?”
面前的人积起了些聊公事时候的正经,指尖轻敲着桌子,看上去颇为严肃。
陆嘉音不明所以,静静等着他开口。
这种态度,应该是说公事吧?
但顾亦没有如她所料的那样,终于露出一点跟他年龄相仿的轻狂:“ZAZ那群狗挖走了原有的备用模特,所以请我们的大模特,从今天起务必照顾好自己,平安健康,不许生病。”
陆嘉音一怔。
说他在假公济私,又没有证据。
但这话真的算是公事吗?
她思索半秒,只能点头应下来。
知道丛源猴子他们要回来,顾亦也就没打算去休息,睡着了也会被那群家伙吵醒,他干脆摊开设计稿坐在客厅里精修细节。
陆嘉音也没睡,窝在一旁沙发上,翻看着ZAZ历年来的比赛设计。
获奖照片上的ZAZ主设计师是个看上去跟顾亦年纪差不多的男人,高鼻梁灰色虹膜,名字叫安德里。
也是个年轻有为的天之骄子。
模样帅气。
但身为Dawn的模特,陆嘉音就是对安德里的面相喜欢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