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飞白的眉毛很黑,眼睛是偏狭长的菱形,深棕色的眼珠靠上,典型的三白眼,即便是看人的时候脸上带着笑,那双眼睛也是寡淡而漠然的。
听她说了些天魔教内的事情,他虽不置可否,神情却略微柔和了些,仍旧蹲在她面前看着她,问:“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赵宝澜同样半真半假的回答他:“姐姐去了金陵,我们约定在金陵见面,结果洪州叛乱,附近州郡的百姓都往金陵逃窜,居然有人发这种财,假扮成劫匪杀人抢掠,我就是追随劫匪头目,才会一路下到这里来,见到小师叔的。”
沈飞白说:“哦。”
这个字说完,他便不再开口,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赵宝澜当然也不会进行死亡发问,主动询问灰衣人是怎么死的,他为什么武功没被废掉,山洞内一时静默起来。
约莫过了半刻钟之久,沈飞白回过神来,换个姿势在她面前盘膝坐下,道:“你底子打的不赖,年纪虽小,却已通了生死玄关,我传你一套功法,你用心学。”
赵宝澜心下一凛,暗暗警惕,脸上却笑的人畜无害:“什么功法鸭?小师叔。”
沈飞白眼眸闭合,看也不看她:“学便是了,哪来这么多话。”
赵宝澜铩羽而归,又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只得盘膝在他面前坐下,开始打坐运功。
沈飞白虽然闭着眼睛,却像是能瞧见似的,开始出声指点她如何运气用功,叫内力游转周身大穴。
赵宝澜听得认真,同时却也一心二用,余光在山洞内乱瞟,转了几转之后,终于瞧到了自己想找的。
山洞内部立着一根柱子,似铁非铁,似钢非钢,却不知是用什么材质打造的,透着乌沉沉的暗光。
柱子底下垂着一条锁链,一直连接到沈飞白脚踝,难怪方才他行走时她曾听见几声轻响,想来便是锁链碰撞时发出的声音。
赵宝澜也是当世少有的武学奇才,仔细一琢磨沈飞白教授她的这套功法,就隐约猜到他想做什么了,再回想起他捏住自己脖颈时冰凉的手掌,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修习天魔教禁法,内力至阴至邪,那锁链却是用异金锻造,至阳至刚,正好同他内力相克,就像是叫一个人去绣花,却只给了他一个电钻一样,任你有再大的气力,也是无可奈何。
沈飞白得找个人跟他合作,才能把锁链打开,但是这也有先决条件,一来是那个人不能是个菜鸡,二来是那个人的内力要与他出自同源。
赵宝澜的武功是申氏教的,申氏与沈飞白师出同门,两边都卡上了,他的希望也来了。
没错,肯定是这样的!
赵宝澜想通了这一节,也就有了主意。
放沈飞白出去是不可能的,嫂嫂已经说了,修习禁术走火入魔之后人会性情大变,她同情沈飞白当年的经历是真,但是她也不可能仅仅出于同情就放他走,这对于整个社会来说,未免太不负责。
还是写封信问问嫂嫂,听她说该如何处置吧。
不过在这之前,赵宝澜自己得先脱身才行。
沈飞白教,她认真学,一口一个小师叔叫的亲热,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闲下来的时候就眼睛扑闪闪的看着他,表现的极为乖巧。
沈飞白虽还是淡淡的,但眼底却多了几分温度。
底子都是早就打好了的,两刻钟过去,赵宝澜便将觉一股至阳内力自丹田生,抱元守一将其同本身内力融汇到一处去,又按照沈飞白吩咐,彼此掌心相扣,内力相传。
沈飞白一步步教导她怎么做,赵宝澜也一步步认真遵从,直到最后一步走完,就差临门一脚时,赵宝澜反水了。
沈飞白见她一直都表现的极为顺从乖巧,又是师门之后,疑心便渐渐打消,哪知等到最后一步时,却阴沟里翻了船。
气血逆行,内力蒸腾,他喉头一甜,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再抬头时,哪里还有赵宝澜的身影。
赵宝澜早先吃过一次亏,知道他内功精湛,当世无出其右,如何敢浪费这仅有的时机,见他运功出错,当即便抽身离去,发挥最高时速,顶着一头绿叶两只螳螂撞出山洞门口。
心有余悸的将脑袋上的螳螂和乱草拨开,她听见沈飞白冷冷开口,声音之近,如在耳侧:“现在回来,我不杀你。”
“不会吧不会吧,”赵宝澜叉腰道:“这种三岁小孩都不会上当的谎话,难道我还会信吗?”
沈飞白高大阴沉的身影出现在山洞门口,双目微眯,注视着她:“申雨荷,你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吗?”
赵宝澜听得心头一抖,赶忙再往后退了几米远,这才中气十足道:“笑话,你以为我会怕你吗?有种出来啊!”
说完她扒开自己下眼睑,朝他做了个鬼脸:“略略略略略!”
沈飞白并不作答,只冷冷看着她,嘿然不语。
赵宝澜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敢再继续停留,以防万一,临走前又小小的服了个软:“小师叔,记得多喝热水鸭~”说完才动身离去。
沈飞白被气笑了,目送她身影消失,却有扑空之声自远处传来传来,一只矫健雄鹰振翅飞来,飞快下掠,最终稳稳的停在他手臂上。
沈飞白转身回到山洞坐下,手指轻抚苍鹰短羽,道:“你说,她若是知道我三日后就能离开这里的话,会哭吗?”
苍鹰似乎是察觉到他身上的凛冽之气,振翅飞到了山洞内。
沈飞白随意的坐在地上,手握住脚踝处的锁链,发功用力。
锁链应声而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