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澹觉得,他大概也病了,不然为什么浑身都使不上力气。
他松开手,转身冲着两人,负手而立,背在腰后的手不自觉发颤。
“若是喝不足剂量的药,会不会死”他哑着嗓子问。
太医令不知这话该怎么回复他,支支吾吾的半天,没个所以然,悄悄抬头打量了慕容澹的神色。
慕容澹极为有耐心的模样,等着他回话。
一咬牙,还是低着头与慕容澹道,“殿下,老臣还是建议,这药喝足量了病才能好。”
慕容澹沉了沉,然后敛眸,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那就给她喝一半,生死有命。”
太医丞皱着一张苦瓜脸,期期艾艾的想要劝几句,却看着慕容澹猩红的眼,一个字都憋不出,最终从怀里取了压舌板,往虞年年喉咙里灌了半壶温药,呛得她直咳嗽。
慕容澹只是站在一旁,冷眼瞧着,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还剩下半壶药,太医丞瞧瞧看了眼慕容澹,将药放在床头。
“老臣告”那个退字卡在嗓子眼儿里还没出来,又被姚生拽着带了出去。
虞年年让药苦醒了,母亲和哥哥的影子在眼前消散,朦朦胧胧间瞧着慕容澹站在床头,身后薄薄的烛光摇曳。她眯着眼,抬手,朝着那虚虚的影子抓了好几次,才弱弱抓到他的衣角,干裂的嘴唇轻启,艰难吐出字来,“燕燕”
慕容澹撕开她的手,转身出去了。
外面冷的下霜,地上一层森白,在月光下闪烁着凄厉的光,慕容澹呼吸间都带出白气。
他不敢细想,为什么自己下不了手,只是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你要快些走,这里有个妖女,吃人不吐骨头。
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他浑身上下都带着寒气,冰块一样的手往虞年年脑门上一按,她便舒服的自觉贴过来。
大抵是喝了药的缘故,浑身倒是没那样烫了,她蹭在慕容澹冰凉的怀里,小声喃喃,常人根本听不清的字眼,却被慕容澹精准捕获。
“燕燕,你真好,你不会不要年年的对不对”
慕容澹顿了顿,手却不曾离开她的额头,薄唇抿着,许久才吐出字眼,“不要,
不要你了,以后都不要了。”才不要虞年年,之前说要,是骗人的。
他不知道自己鬼使神差犯了什么邪,上次会应下。能给她半口药喝,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这世界上对他好的人多了去了,前仆后继为他卖命的千千万,就连替他挡刀的都不计其数,他却因为虞年年这一点微不足道的袒护,就对她有了偏爱,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你只管好好活着,以后再无瓜葛。”他如此道,侧身将剩下的苦药汁子灌入自己口里,低身掐住虞年年的脸,哺进她口中。
他才不会爱任何人,只最后一次,当是还了虞年年用性命护她的恩情。以后就是死,他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虞年年你以后最好,别对孤好了,不然孤真的有可能会掐死你。
可惜虞年年睡着了,根本听不见。
慕容澹下意识忽略了,当年他父王死在他面前,他也只是淡淡冲着朝下众人道,“凉州王薨。”
那些前仆后继肯替他挡刀的人,因为他是凉州王慕容澹,而虞年年护着他,仅仅是因为他这个人,而非他身份带来的附加值。
这些慕容澹都懂,他不过刻意忽略了,用来告诉自己,虞年年也没什么特别的。
身上被虞年年捂得温热,他又起身,去外面逛了一圈,回来继续将冷冰冰的手贴在她额头上,沉默不言。
虞年年神志回笼的时候,微微动了动酸痛身体,发现自己被温热的怀抱禁锢着,入眼是慕容澹刀削般的面容,睫毛纤长卷翘,眼下乌青,看起来没睡好。
她猛然发觉,慕容澹下巴上唇上有一片乌青,虞年年忍不住抬手要摸摸,慕容澹却醒了。
一双乌沉沉的眸子看着她,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虞年年抿了抿唇,小声,“燕燕,你下巴上蹭了灰”
不待她说完,慕容澹神色一凌,将她推开,一言不发出门洗漱去。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是灰,是长出来的胡茬
虞年年昨晚才发烧,今日身体软的像面条一样,下床都略显艰难。
原本去舞坊,是每隔三日一去的,虞太尉揠苗助长,改成了一日一去,她想要争取那枚玉佩,就一天都不能落下。
还是硬撑着起了身洗漱,苍白着一张脸蹲在地上煮粥,好像一时不慎就要把脸跌进锅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