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盷有些遗憾,道“那倒不是,只是若他们来了,就不必我亲自布阵了。”
柏信嘴角微抽。
果然还是他想太多。
凤盷掏出灵石布下阵法,对柏信道“将女鬼引到这困灵阵中。”
凤盷与柏信掐诀施法,只见一道白光闪过,红衣女鬼身影渐渐凝实,白光散去,女鬼也终于露出真容。
那女鬼尚未弄明白情况,满目茫然,待看清在眼前正是那日闯进他屋子凤盷与慕韶,当即目露凶色,看样子就要扑上去,这一动才发现,她像是被什么困住了,竟然动弹不得。
女鬼挣了几下,仍不得解脱,终于明白此刻她就像是粘板上鱼肉任人宰割,不由慌了神,“你们想要做什么”
凤盷出声安慰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同姑娘说两句话。”
那女鬼警惕地盯着三人,冷笑道“不知将人拘着谈话,是何道理。”
凤盷道“我等本意也并非如此。只是上次见面,姑娘不由分说便动手,我怕若不先留住姑娘,不等说话就先打起来。”
女鬼怒道“你们是那凶手请来同伙,若我不先动手,由着你们将我抓了,嫁祸于我”
凤盷道“我与师兄并非是那牛二帮手,我们前来是为了帮姑娘消除执念,重入轮回。”
女鬼打量着他们,满眼怀疑,“你们会这般好心”
凤盷道“这倒不是,以前别师兄弟遇见作乱鬼怪,多半直接灭杀或净化,但我见姑娘身上并没有血气,显然并未沾染人命,反倒帮助孙怀瑾逃过一劫,便愿帮姑娘一把。”
女鬼眼中怀疑并未消除,只道“你相信我没有杀人”
凤盷点头,“你若杀了人,魂魄不会这般纯粹。”
女鬼神色镇定了些,道“可否放我出来”
凤盷点头,“自然,不过我先告诉姑娘,我既然能招你一次,便能招你百次,你若执意不肯消除执念入轮回,我不介意效仿前辈做法。”
女鬼咬牙,“放心,我不会逃。”
凤盷叫柏信解开了阵法,那女鬼从阵法中出来,活动了下身子,眼角余光瞥到正在树上看书慕韶,不禁畏惧地退开了些。
她看向凤盷,道“你们当真肯帮我”
凤盷点头,“当真。”
“我怎么信你”
“姑娘与我们毫无益处可图谋,若不是想帮姑娘,何须费这般口舌。”
那女鬼闻言,打量几人,见几人眉目清明,自带一股正气,周身气场与风姿气度皆区别于之前道长,不由信了两分,身上气息肉眼可见平和许多。
凤盷见状,便知她已放下心防,道;“只是若要送姑娘重入轮回,还需得知姑娘心结与执念,需姑娘先知晓。”
诉说心结与执念,无异于撕开一个人伤疤。
听闻执念二字,女鬼似被触动,不知回忆起什么,视线渐渐转向那开得正盛红玉兰。
这女鬼生得高挑,眉目清秀,一双剪水秋眸更是澄澈透亮,此刻望着那颗红玉兰,眼中逐渐漫上一种浓得化不开哀思,教人看一眼都觉得酸涩到心里去。仿佛因了那棵树她就再也不会笑了,又仿佛她已将所有悲欢尽数寄托在那棵树上。
她看了看片刻,挪开视线,道“现下有一桩更要紧事,便是那两桩命案。”
女鬼将她知道大致说了一下,柏信听得不由咋舌,竟与凤盷所说一般无二。
罗云绮晚间喜在那红玉兰树下活动,那日她从陈秀才旧屋中出现时,已经是戌时,刚飘到河边,就见牛二跪在河边,伸回手,而姜大已经被溺死画面。
从她方向恰好看见在河对岸孙怀瑾正趴在门缝上被吓得说不出话模样。
罗云绮担心孙怀瑾叫出声,引得牛二心生歹意,便连忙跑到河对岸,紧紧捂住孙怀瑾嘴巴。
而此时,却听一阵打更声,再就是那巡逻人道“谁在那里,牛二,你在干”
那人话说了一半,突然住了口,嘴里喊着我什么也没看见就跑了。
罗云绮告诉孙怀瑾该如何保密,又怎么跟爷爷说自己看到了不该看东西,然后打晕了小孩,把人放到床上,关好了门,就去探查。
河边那人已经死得彻底了,地上却有一个荷包是牛二掉,她怕牛二会回来毁灭证据,就将那荷包藏了起来。
再过了没两日村中便有巡夜人被女鬼吓疯了消息传出,可是巡夜人根本就没见过女鬼。
而更可恨是,姜大死也被归结到了女鬼身上。
女鬼苦于没有肉身,受到污蔑也无法诉说,心中苦闷又愤怒,她想把真相告诉村民,于是想了个办法,就诱使张小双拿着牛二落下荷包给那疯子看,牛二荷包所用布料很昂贵,全村只有牛二有穿,那晚牛二穿就是同样布料衣服,那巡逻用灯笼照见过,他该记得那图案。
于是疯子就想起了牛二杀人事,嘴里无意识地喊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牛二别杀我”
可惜没有被别人听到,反倒被每日谨慎地前去探查牛二听见,牛二一不做二不休,如法炮制杀死疯子,又嫁祸女鬼。
罗云绮很生气便欲附身牛二身上教他自首,但奈何牛二身上有辟邪宝贝,女鬼附身不成反被伤。
被女鬼吓到村长一家却不肯轻易放过女鬼,以女鬼杀人由头请来诸多道长对付她,那日女鬼便将凤盷与慕韶错认成牛二找道士,才大打出手。
凤盷见她所说与自己猜测得差不离,便没有细问,只道“姑娘说荷包我已经找到,过两日自然有人去公堂鸣冤,这杀人名声到时候自然会摆脱。”
女鬼却道“那牛家之所以这样明目张胆,是因为他家与乡里官员有勾结”
凤盷看了柏信一眼,道“无碍,这些都有人打点,不妨事。”
女鬼闻言松了一口气,施了一礼,道“如此便多谢诸位仙长了。”
凤盷道“不必,既然此事已有安排,还是来说说让姑娘不肯入轮回执念吧。”
女鬼沉默了片刻,似是不知从何说起。
凤盷提醒道“罗姑娘执念想来定是与陈秀才有关吧。”
女鬼闻言,目光颤动,片刻轻叹一口气,缓缓道来。
“我亲朋早已不在,我也一生未嫁,孑然一身没有什么牵挂。只是”女鬼叹了一口气,道“我等了他十多年,从我年轻时一直等到我死去。唯一地遗憾大概就是没有等到他。”
“我其实没有什么太深执念,我等了这些年,从生等到死,从满怀希望到彻底死心,原以为该放下早就放下了,只是每每醒来总觉得心里空落落地,才觉仍是割舍不下。”
“我也说不清是为何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只是觉得睡了一觉,浑浑噩噩地醒来,竟成了孤魂野鬼。
初时我意识不清,脑海混沌一片,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只晓得每日去那红玉兰树旁等着,无聊时会唱一支我也说不上名字小曲,就这么日复一日地等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
后来渐渐清醒了些,想起了从前,才想起自己在等一个人。
别人都说他不是良人,他不会再回来,可我总是不信。
别人话,我都不信,我爱过他,我知道他是怎样人。
他只要活着,就一定会回来见我。
他不来见我,或许是死了,或许是将我忘了,又或许是不敢回来羞于见人
我与这世间本无牵挂,大概唯一能说得上执念,就是我想再见他一次。”
“我终归是等了一辈子,不管是怎样,总想要个答案,也算是死得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