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局回来的第二天的大早上,纪询就和周同学一起守在了于小雨『奶』『奶』家上半层楼的楼间隔中,耐心等待着警察的行动。
等了没多久。
就在上午七点准点的时候,于小雨开了门,背着书包在玄关处穿鞋,准备出门。
她『奶』『奶』的声音自房子中传出来:“便当放在桌子上了,给你装了不少饭菜。”
“好。”于小雨,“谢谢『奶』『奶』。”
『奶』『奶』还在说话,人老了,话就多了,因着知道自己闭了眼睛未必再能张开,所以恨不得将一辈子攒着的话一天说尽。
“中午吃饭的时候记得找个地方热热,冷菜吃起来油腻腻的,也不健康……”
纪询从楼梯的间隙里向下看。
他先看见了于小雨的鞋子。一双白『色』帆布鞋,刷得很干净;接着是于小雨的灰裙子,可能是和『奶』『奶』生活的缘故,回忆起碰见于小雨的几次,她穿得都很低调,不是灰『色』就是蓝『色』,一种黯淡无光的颜『色』,仿佛于小雨本人。
接着纪询又看见了于小雨手里提着的饭盒,饭盒被一块蓝底点金粉花包袱布包着,连这块布,都比于小雨的穿着鲜亮。
他看见于小雨关了门,匆匆向楼梯下走了两步,赶着去上学的样子。
倏尔,身影停了动作。
纪询再探身,这回看见深蓝制服和银光闪闪的肩章。
警察来了。
他扯扯周同学,周同学像块石头,没有动。
他心生疑『惑』,转过头去:“警察来了,要带于小雨去她父母家,我们赶紧跟上。”
周同学似乎陷入了某种困『惑』的冥思,直到这时,才恍然惊醒般点头:“好。”
纪询早早就记下了于小雨父母的小区地址,出租车司机油门一踩,他们到的反而比秦警官更早。
他们等在走廊里,等着于小雨开门,然而就到这里了,秦警官似乎已经学会了如何不踩坑,非常准确的把他们揪了出来。
“师兄……”纪询顾左右而言他,“好巧啊!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别顾左右而言他!”秦警官直接翻脸,铁面无私,“警察办案,闲人莫入!当学生的全部给我回去好好上课,再敢闹腾,我带你们回警局给你们开间房,让你们进去冷静冷静反思反思!”
楼梯上,三人僵持住了,直到一声惊呼从楼下传来:
“有血!”
秦警官先是一愕,接着面『色』微变,就在他似有踟蹰的时候,纪询已经扯着周同学,两人如同两只灵巧的小豹子,穿过秦警官身侧,一溜往下跑去!
“你们两个——”
秦警官的声音被风卷走了,落在了完全不需要在意的远方,纪询和周同学,则冲入了敞开着门的于小雨父母的屋子,立时看见了血迹。
一堆带血的面巾纸纸团,大部分在客厅的茶几上,有一团单独落在门口玄关的位置,于小雨的白『色』帆布鞋之前,纸巾上的血光映在她纸一样白的帆布鞋上,映出一道丑陋的红铜『色』映痕。
半晌,那静静垂着的灰『色』裙子波浪似一抖。
于小雨仿佛忍无可忍,踢掉个肮脏东西似,将脚前的面巾纸团踢走了。
趁着这个空隙,纪询抓住机会,将房子粗粗观察。
这是个典型的三室一厅的房子,装修普普通通,但格局不错,看着宽敞,大件家具齐全,但小样的东西没有,纪询在几个房间里粗略看了一眼,那些桌椅面上的灰尘,都积到能用手指擦出痕迹的厚度了,看上去实在没有留人暂住的痕迹。
难道是我猜错了?
许诗谨并不住在这里……这只是于小雨和许诗谨碰头的秘密基地?
似乎也说得通。但总感觉有些绕。
许诗谨的手机信号出现在这里,证明她来过。她家境并不非常富裕,又年少,外出住宿酒店总有些不方便不安全之处,明明有个没有后顾之忧的落脚之地,为什么弃之不取?
还有这里的书房……
这里别的地方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书房,还留着不少东西,一个靠墙的大书架,上头有很多书籍纸样,旁边还有个桌子,桌上摆着两台彩『色』打印机,打印机下是蛛网般缠绕的电线。
玄关处,秦警官和同伴面『色』严肃的对视一眼。
秦警官弯腰拿起纸巾团,问于小雨:“这是怎么回事?”
于小雨低头不语。
秦警官也没有『逼』迫,只是和其同伴开始正式搜查这个屋子,原本对着一个高二女生,总觉得这不可能,那不应该,现在,倒是认真许多。
他们径自往客厅的茶几方向走去,纸团再茶几旁边堆积得最多,想必那里有些东西。
“刷啦”一声,茶几的抽屉被抽出来,收在里头的东西也一下暴『露』。
最吸引人目光的,是一把沾血的小刀。
小刀旁边有一包烟,烟旁边放着打火机,打火机隔壁,还有一包棉签和一小瓶酒精,除了这些之外,甚至还有副盘踞在角落的白『色』耳机,以及整整一叠十来盘磁带。
秦警官听纪询说过甄欢父母公放磁带的事,也见过纪询交给他作为物证的磁带。那盘磁带和抽屉里的封条颜『色』一样,都是蓝『色』没有印刷字体的空白贴条。
“解释一下吧。”秦警官对于小雨说。
于小雨的脸『色』变得苍白,和她的帆布鞋一样白。她的脸上出现了很浓重的惶『惑』不安,少女的这种表情实在惹人怜惜。
两位警察有意识地缓和了下严肃的神『色』。
秦警官说:“不要害怕,也不要说谎,把事实告诉我们就好了。学校的老师教过你的吧,做错事并不可怕,我们首先要认识到错误,然后改正错误。”
“好,警察叔叔,我说。”于小雨低着头,声音有若蚊呐,隐约颤抖,“我可以走近一点,走到茶几前吗,我……”
“没关系,过来吧。”秦警官说,“我们坐在沙发上,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