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呼啸的风声,伴着浪涛扑岸。
哗哗的『潮』汐已经掩盖了情人灯塔下其余人的声音,于是那一对对情侣,也像消隐了似的。左近只有黑暗,和黑暗里熟悉的气息,就连灯塔的光,那自空中投递下来的柔亮光圈,都仿佛止在他们脚旁身后。
黑暗伴随有寂静。
哗哗的浪涛与寂静相互摩挲,使得无形的寂静变得庞大,开始将人压迫……直到忽地,属于霍染因的气息变得浓烈,隔绝寂静,将他包围。
黑暗里,霍染因靠近他。
一片玫瑰花瓣自天空飘下,覆上他的嘴唇。
他被花瓣扭身一撞,撞得心脏空了瞬息。
这瞬息又被霍染因填满。
霍染因吻了他。
温柔而滚烫。
无形的馥郁香气在蔓延,纪询感觉到霍染因嘴唇的滋味,如浸了野果的红汁的诱人的味道。他吻得更深,触到了霍染因的舌,那如绅士的手,牵着他翩翩起舞。
纪询屏息几秒,一头栽入。
栽入纯美的面纱之中,触到了火,霍染因唇上的火,如火海;又触到了刀,霍染因舌尖的刀,如刀山。
刀锋吻过舌尖,火焰沾染唇畔。
他栽入名为霍染因的地狱。
堕落的地狱,欢悦的地狱。
空气被抽走了,晕眩悄然爬上脑海,绵长的亲吻告终在纪询微微的一声喘息上,风裹挟着吹拂着他们,吹来一阵阵的战栗,寒风中的战栗,亲密接触又分开的战栗。
霍染因放开了他。
“为什么?”
纪询听见黑暗里传来霍染因的声音。这一吻之后,霍染因仿佛挥去了刚才的失措,转而如同再度掌握了节奏般游刃有余。
哦……
纪询『摸』着微烫的唇,那是霍染因的温度。他一下就猜到霍染因的内心。
因为吻到我有些喘不过气,就感觉占据了上风吗?
“什么为什么?”纪询反问,他不是故意的,实在有点儿心不在焉,还在回味。
“你对我的态度为什么突然改变。”霍染因在黑暗中说:“专心点——我的吻技是不是很好?”
“实话实说,是挺好。”
“回答我。”霍染因轻笑,“待会有更好的。”
“……”纪询朝黑暗里瞅了一眼,想看看霍染因此刻的表情。然而对方早已拿捏好了站位,小半站在光里,大半藏在暗中。黑暗便如同浪『潮』,在他身上呼吸一般起伏。
纪询所能看见的,只是霍染因在涨退的黑暗中『露』出的一方雪似侧颜。
“你问我的态度为什么改变?”纪询集中分散的精神,“我以为我们心照不宣——不过还有些遗憾,过去里,你连真名都没有告诉我,周同学。”
“……就因为这个?”霍染因轻轻嗤了声,“因为周同学是霍染因,所以你突然对我态度大变,怎么,你喜欢的是周同学的那款?那款能让你心中拯救他人的欲望得到满足?”
“别误会,我对周同学没有任何非分之想。”纪询没有叹气,海风如他的叹气,缠在霍染因身旁,迟迟不肯离去。他坦然道,“很难说我喜欢过去的你,也很难说我喜欢现在的你,但我尤其喜欢从过去一路改变成现在样子的你。你能理解吗?”
“说了半天,你喜欢的——”
“说了半天,我喜欢的是坚毅的你,是果敢的你,是身负重担未被压垮,依然砥砺前行的你——而这样的你,并非我的遐想。”
纪询打断霍染因,徐徐说出这样一段话,末了冲人笑一笑。
“不好意思啊,我的口味就是这么古老。”
海滩上一时安静,纪询感觉霍染因的眼睛正藏在黑暗中,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
片刻,他听见对方的声音。
“这是表彰大会的演讲词吗?”霍染因哂笑。
“……”纪询。
“说来说去,你喜欢的还是长大后长开了的这张脸吧。”
“……”纪询。
“我说错了吗?”霍染因揶揄道。
“也不算错……”与其承认表彰大会,还是承认自己见『色』起意吧。再说,纪询想到自己在签售会的时候曾经暗暗赞叹霍染因越长越漂亮,倒也没觉得对方说的有什么错误。
毕竟秀『色』可餐。
“还有……”
霍染因又开口,但被纪询打断了。
“你要问的太多了,我们不能在酒店里坐下来再好好聊天吗?这里海风这么大,冷得够呛。”
“这里可是你带我来的。”
“是我带你来的。”纪询,“并且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哦——”霍染因拖长了声音,“那……”
他像是被风吹生了双翅膀,又像是微醺的人轻轻一个踉跄,他自黑暗中走出,走到情人灯塔的光下。
雾蒙蒙的一圈虹『色』光晕,是月的投影,投到大地上来,投入霍染因的眼中,在他一贯漆黑的瞳孔里,留下月牙的泓。
这目光凝在纪询脸上,一路醉到纪询心里。
霍染因的声音也是低得,如夜里的一片羽『毛』,趁着酒意,轻飘飘落入微醉心田。
“我们回酒店吧。今天会是一个激烈的晚上。”他恶劣低语,“一个让你精疲力竭、食髓知味、美妙如同飞在云端的……让你第二天起不了床去工作的激烈晚上。”
思绪如同蝴蝶,跟随霍染因的声音,在明明寒冷却令人感觉燥热的空气中肆意飞舞。
纪询忽然伸手,勾住霍染因的手。
“手真冷。”
“一直这样。”霍染因。
“放我兜里。”纪询抓着霍染因的手揣入兜里,“就不这样了。”
“……”霍染因仿佛笑了声,“行吧。”
来时显得有些漫长的路,在回去的时候总变得短上许多,快上许多。
也许是因为有了明确的目的地,这一到达目的地的过程,就能心无旁骛,专心致志,也就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了。
回到酒店的一路上,正好有水果店,水果店临着花店。
霍染因为自己说的话准备道具,他进了两家店,先买一束玫瑰花,再买一颗火龙果,接着问纪询:“够了吗?”
“嗯——”
“不够可以再备一些。”
霍染因神态自然而悠闲,说得轻巧的像是今天晚上夜宵吃什么,但纪询还是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一丝促狭似的挑逗。
由挑逗而生的媚意,蕴在霍染因的眼角,让那颗星屑般的泪痣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