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和早上在这里。”
推理这种事,掠去了过程直接说出真相总是产生出人意料的威吓作用。
这种威吓对任何嫌疑人都奏效,区别只在于他们有没有把自己受到的惊吓表现出现。
孙太太做得不错,她只是略有僵硬。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强硬的辩驳了回去,接着像蚌壳一样闭紧嘴巴。
纪询牢牢盯着她无意识垂落在地面的视线,现在所做的推理之于陈家树的死亡,以纪询的直觉而言,99%不过是条主干上的枝桠,可惜在一团『迷』雾时,它太明显,太粗壮,蒙蔽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思维,除非确定的排除掉,否则作为警察总得去一探究竟。
“你马上六十大寿了。年纪大的人总喜欢儿孙满堂,所以即使冒着花粉过敏的风险,决定来到这个山庄,因为这里清净,人烟稀少,足够庇护你那刚犯了事跑到国外的小儿子——他没从正门来,你给警方的监控没他,但『药』房和花园小门拍到了。”
“只是在这个时候,仿佛晴天霹雳般的不凑巧……陈家树死亡了。护士对陈家树死亡的报警,更吓坏了你。因为你意识到,在自己已经失去一个儿子,还来不及从震惊中提取悲痛的同时,你很可能面临着失去第二个儿子的危险。手手背都是肉,但死了的人毕竟死了。你只能优先照顾还活着的那个。
“你让陈家和趁警方出警这段时间拆掉摄像头赶紧逃走,而你留下来打掩护——用急『性』肾排异这个借口拖住警方,给他制造足够多的时间……”
“证据呢?”孙太太突地抬起头,迫视纪询,她眯着眼睛,像盯住猎物的蛇一样,“全部都是猜测吧。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小儿子来过?靠指纹?这是我家的产业,我的小儿子过去也来过,指纹皮屑都有可能留下。”
猎人轻而易举地摆脱猎物的纠缠。
纪询轻巧说:“你为他安排的路线,我猜——是从山上走下去,然后在没有监控的路边安排好的车,只要呆在车里面监控也查不到你儿子,你是这么想的吧?许联系方式都转手了好几道。别担,这山不大,你儿子是个娇生惯养的人,再怎么走山路也习惯走能走的路,留下的足印痕迹非常好辨认,到了公路怕是一点路不想多走,我的同事已经下去找了,只要推算出下山的大致时间,就能从附近道路的监控上寻找时段内的车,挨个排查过去,虽然麻烦点,但总能得出个结果。”
“你——”孙太太面『色』骤变。
然而这异样的脸『色』,终于在她的意志下,逐步平复。
她冷笑道:“……有意义吗?”
“什么意思?”纪询不『露』声『色』问。
孙太太坐在落地窗下的玫瑰『色』贵妃椅。当她靠椅背的时候,她整个人几乎都缩进了光线的暗影中。
等她微微侧了侧脸——或者是外头的太阳稍微斜了斜,纪询终于再次看清楚孙太太的脸了。
还是那张脸。
那张虽然还留有年轻时候美貌的轮廓,但已经苍老到皱纹里带出嘲弄的脸。
细碎的灰尘在光线里舞动,孙太太灰『色』的头发也在光线中颤动。
孙太太反问纪询:
“我儿子来了又怎么样,没来又怎么样?他和这个案件有关吗?不怕麻烦,不怕放走真凶,你们就尽管去找好了,反正只是排查一个城市里数以百万的人,看一路上成千万的摄像头而已。这种小事,警方肯定能够解决的,对吧?”
这段话足够冷静,冷静到带出了一种近乎恶意的揶揄。
“相较于我不知道到底在哪里的小儿子,现场不是有个更可疑的人吗?郑医生,没错吧?”
冷眼旁观的郑学望跳起来:“这关我什么事!”
“恰恰相反,你是这件事中牵扯最深的人吧。”孙太太说,“警方到来的时候,是你斩钉截铁地说,死者死亡没有任何问题,就是急『性』肾排异,为此还拿出了我儿子一直以来的病历证明自己的。怎么,一天多点,已经完全忘记了吗?”
“这,这是因为——”
“因为你就是杀人凶手。”孙太太轻飘飘说。
“那份病历确实是假的。”事到如今,郑学望豁出去了,“但那是你儿子让我作假的,为了让我作假,他还给了我一大笔钱。我之前隐瞒是为了不被吊销行医执照,但现在,反正瞒不住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反正人不是我杀的。”
“既然这份是假的,总有一份是真的吧?”纪询冷不丁『插』嘴,“真的呢?”
然而这个问题问出来了,刚刚还一副要把事说个底朝天的郑学望却又支吾了:“真的,我放在房间的抽屉里,但是消失了……”
“还真巧。”纪询评价。
“要不是这样,我不会隐瞒陈家树死亡的真相。”郑学望像是走到了绝路,困兽般抱头蹲下,“我直接把假的销毁,真的病历给你们不就好了?其余陈家树是怎么死的,警察去调查好了。我就做个假,打了张a4纸,其余的干我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