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蒸蒸确实很难狡辩,她被向逢优秀的推理能力震惊住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向逢怎么会认为她在挑拨山水和安宁之间的关系。
她一不喜欢向逢,二和安宁又没仇,她挑拨她们的动机在哪里
显然向逢并不在意,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台阶,一个既能保全安宁,又能推诿他质疑山水之事的台阶。
虞蒸蒸没有解释,她在找安宁之前,便答应了山水,不让向逢知道此事。
不管那逃走的黑衣男人,到底是不是向逢,此刻似乎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就算那人不是向逢,向逢也伤透了山水的心。
向逢见虞蒸蒸不语,以为她是解释不了,索性就默认了此事。
难道她以为王上对她特殊几分,她便可以仗着王上的宠爱,在此地为所欲为了
他嘴角绽放一丝冷笑,悬在空中的手掌向前一挥,那赤霄剑犹如蛟龙出海,化作一道赤红色的流光,直直朝着虞蒸蒸的胸口刺去。
山水挺直了身子,想都不想的挡在了虞蒸蒸身前“若是师父想动手,那便冲着山水来。”
向逢的心跳蓦地停了一拍,他猛地攥住手掌,在那赤霄剑刺伤山水之前,堪堪停在了半空之中。
他的语气有些生硬,似乎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山水,你疯了”
若是他停的再晚一瞬,那赤霄剑便会狠狠穿透山水的身躯,哪怕山水是妖精,也承受不住这赤霄剑的威力。
“我没疯。”山水垂下的睫毛轻颤两下,遮掩住了眸底黯淡的光“蒸蒸姑娘是为了我,才去找安宁姑娘的。”
“师父昨晚探望过安宁姑娘,回来便要与山水分开睡,山水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才拜托蒸蒸姑娘帮我去问一问。”
虞蒸蒸愣了愣,眸底闪过一丝心疼,山水怕向逢怪罪她,这是把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了。
山水这样心地善良的姑娘,向逢真的不配,他就适合跟安宁这种心机女在一起,最好两人长长久久,别去祸害山水才好。
向逢显然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他沉默了片刻,长长吐出一口气“山水,你的脚受伤了,若我不与你分开睡,只会加重你的伤势。”
分开睡本来就是担心山水的伤势加重,他想着等山水恢复好些再和她同睡,因为她向来大大咧咧没什么记性,他便没有对她解释原因。
哪想到山水会变得如此敏感,只是分开睡了一日,她便已经胡思乱想了这么多。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不论到底谁在说谎,却是有些不好收场了。
倚靠在门框上的容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似乎已经透过今日,预料到了山水以后的下场,可笑山水重来一辈子,却还是要毁在向逢这道坎儿上。
果然这情情爱爱的,最是无用。
向逢的赤霄剑依旧悬在空中,山水以前不会想这么多,自打山水和虞蒸蒸走近之后,就变得多疑起来。
就算今日之事确实如山水所说,那虞蒸蒸平日也没少在山水面前说安宁的坏话,若不然山水也不会这般抵触安宁了。
虞蒸蒸留下来就是个祸害,倒不如趁此机会将她铲除掉,免得山水以后再跟她学坏。
这样想着,他又重新催动起赤霄剑,剑身灵敏的绕过山水,化出朝着虞蒸蒸飞去。
这次他动了杀心,赤霄剑的剑身嗡嗡作鸣,带着狠戾的杀伐之气,剑刃凌厉的攻向她的死穴。
众人都以为事情已经化解,哪里想到向逢会突然动手,这一下来的猝不及防,甚至连容上都怔愣一瞬。
眼看着那剑刃入体,虞蒸蒸下意识的抬手挡在眼前,掌心中隐隐泛起微弱的绿芒。
屋外竹林蓦地发出扭曲的嘶鸣声,葱葱绿树用力摇摆身躯,那粗壮的枝干悄然无息的伸长,树根从土地中朝着竹屋迅速延伸,这一切都发生在顷刻之间。
一道泛着凛凛寒气的冰川穿透地面,那冰川通体透彻水蓝,表层覆着一层薄薄的寒霜,赤霄剑被冰霜凝结住剑体,赤红色光芒随之消亡。
没有人注意,与那道冰川一同突破土地的,还有一根浅褐色的树根,那树根的触手死死缠绕在赤霄剑刃上,与赤霄剑一起被冻结在那冰川之内。
向逢怔怔的望着那冰川,僵硬着身子“王上”
容上将指腹中的冰霜捻碎,不疾不徐的眯起长眸“你的私事自己处理好,若是不能处理,孤不介意帮你。”
向逢试图挣扎“可她”
容上打断他“不准动她。”
他的嗓音听起来从容镇定,可只有他自己清楚,在赤霄剑刺向虞蒸蒸心脏的一瞬间,他的心跳蓦地停了一拍。
他自诩无情冷血,平日里从未有过什么多余的情绪,即便是屠杀东皇龙族的那个雨夜,他的内心也依旧一片云淡风轻。
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也没有怅然若失的迷惘,仿佛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影响到他的情绪。
可就在刚刚,他犹如一潭死水般的内心,被一颗小石子掷入,泛起了淡淡的涟漪。
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是因为她死了,在幻境中就没有人能给他涂药了
还是因为他昨日刚用一颗重明鸟蛋给她解毒,又浪费自己的血液涂在她的灵草上,若她就这样死了,他觉得心有不甘
容上想不清楚,他觉得有些烦躁。
他越看那赤霄剑便越觉得烦,他骨骼分明的掌心微微收拢,那被冰霜凝住的赤霄剑,瞬时间炸成了齑粉,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剑柄。
容上眯起长眸,轻启薄唇“你要记住,孤赐给你的一切,都可以随时收回。”
不论是赤霄剑,亦或是山水。
他说的是一语双关,向逢却误以为他指的是自己的性命。
向逢的赤霄剑是容上赐的,向逢被修仙界各大门派追杀时,他这条贱命也是容上救的。
可对向逢来说,这赤霄剑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他虽拜师于医修大门,却对着医术不怎么感兴趣,他真正喜欢的是剑术,曾经还梦想成为六界第一剑修。
容上救了他,无意间又看到他用一根树枝比划剑术,便将上古神器赤霄剑随手赐给了他。
这赤霄剑可以说是所有剑修都梦寐以求的灵剑,他对容上感激涕零,赤霄剑也被他当做珍宝一般仔细对待。
他早已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这赤霄剑就犹如他的妻儿血亲,如今却被容上轻而易举的斩成齑粉。
他垂在身侧的手臂攥紧,眸底闪过一丝隐忍,却没有再出口反驳什么。
容上瞥了虞蒸蒸一眼,嗓音微凉“还不赶紧走”
虞蒸蒸望着脚下满地的冰渣子,怔怔的抬起头,她的眼圈红通通的,眸底似乎还隐隐闪烁着一点泪光。
鬼王又救了她一次
众人眼中的鬼王嗜血阴鸷,在他眼中人命如草芥,想杀掉谁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但救人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她和他相处的时候,他大多是冷冰冰的,那张脸本就平凡无奇,又总是阴晴不定,令她不自觉的生出一丝疏离感。
她一直都很害怕他,他就像是拿着镰刀站在她身旁的死神,随时都会割下她的头颅,让她在这世上消失无影。
但此刻,她却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好像,他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容上看着那湿漉漉的双眸,喉间微微一紧,却是感觉呼吸加重了两分。
他见她迟迟不动,缓缓吐出一口气“脚麻”
虞蒸蒸一愣,神色有些迷茫。
他耐着性子,重新问了一遍“你脚麻吗”
虞蒸蒸呆若木鸡的看着他“这样不好”
容上皱紧眉头,语气生硬“你到底脚不脚麻”不麻倒是走啊,杵在这里做什么。
虞蒸蒸见他好像生气了,看在刚才他的救命之恩上,她迟疑了一下,轻声试探道“妈妈”
容上“”
他见和她沟通不畅,直接拎着她的后衣领,将她拎出了竹屋。
衡芜仙君轻笑一声“想不到,鬼王还是怜香惜玉之人。”
容上瞥了他一眼“孤不光怜香惜玉,还男女通吃,仙君可想试一试”
衡芜仙君的笑容凝固“这倒不必,我并无断袖之癖”
话还未说完,他腹中却传来一阵咕噜声,仿佛是在向他抗议似的。
容上挑眉“仙君活了几万年,却不如一个金丹期修士”
至少金丹期修士都辟谷了,衡芜仙君却还会饿到肚子叫,真是给天界和魔族丢脸。
容上话音刚落,那咕噜咕噜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不是从衡芜仙君身上传来,而是从他腹中响起。
他的脸色微变,眯起的眸中满是阴鸷。
自打他成年之后,便再也没有进食过,别说是肚子叫了,他甚至连饥饿是什么感觉都记不清了。
他暗中聚力,试图制止掉这不断传来的尴尬声响,可不管他如何运气调息,那声音都未消散。
容上侧过头,眯紧的双眸死死盯着虞蒸蒸。
这个女人是不是也听见了
虞蒸蒸有点尴尬,鬼王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眸底似乎还隐隐藏了些杀意。
她急忙撇清自己“方才风太大了,我什么都没听见。”
她不说还好,一说容上的脸色更差了。
衡芜仙君嘴角重新凝出笑意“这便是九宫八卦阵的厉害之处,不管入阵者是何人,在阵法中都会逐渐变得和凡人一样。”
这个逐渐指的便九层幻境了,每入一层幻境,他们便会朝着手无缚鸡的凡人迈进一步。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进过九宫八卦阵,却没有一人能活着出去的原因。
像容上一般,越是功力高强之人,往往越难走出阵法,因为他们很难接受这种跳崖式的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