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边走边吃，体力和脚力都有限，一直走到了午时，太阳渐渐毒辣起来，也没能走很远的距离。

元锦初吃完了一大根葛根，腮帮子都嚼酸了，但肚子里却好像还是没什么东西似的。元修吃了两根小的，还剩下三根，都没敢多吃。多出来的被她当成裤腰带似的，系在了腰上。

四下依然不见人烟，一片荒芜，满目萧条的泥土色。一阵风吹来，烟尘滚滚，呛得人直咳嗽。

元锦初从身上找到一块帕子，叠成三角形包在脸上。一来防晒，二来风沙实在太大，阳光也强，她不想自己晒的跟元锦修一样，跟块黑炭头似的。

她前世入宫之前，也不是什么细致的人。因为家里穷困，有钱也只想到吃，从来不会想到和其他同龄的小姑阿娘那样，去买几朵绢花，或是买些唇脂胭脂涂抹。

后来才在别人的影响下，慢慢的开始打理自己。尤其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年岁越来越大，红颜迟暮，总是让人觉得害怕，她就更加仔细自己的容颜。

“好热啊”

走了许久，元锦修都开始忍不住抱怨，他被晒得冒油，整个人看起来黝黑油亮。垂头耷脑的，像是被晒蔫儿的韭菜一样。

盖在脸上的帕子，被汗水打湿再晒干，散发着一股股馊味。元锦初汗流浃背，精神恍惚。继续这样下去，只怕两个人就要脱水了。

远远望去，都没有一块阴凉地，可供他们休息。

元锦初叉着腰，急促的呼吸着。“前面可能有阴凉地儿，我们再走一段就休息。”

元锦修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句。两人没在说话，拄着木棍，闷头直走，尽量保存体力。

一阵风沙袭来，元锦初抬手遮住眼睛，旁边元锦修吸了一口沙尘，剧烈的咳嗽起来。

一股刺鼻的异味，被风送到鼻息之中。刚想同元锦修说，元锦初就发现脚下不知踩到什么东西，滑不溜丢的。鞋底朝前一滑，她整个人没办法控制，往前一扑。

元锦修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自己却站立不住，一下子趴在了地上，砸起一地灰尘。

他吃了一口沙子，连忙呸了几声。元锦初渐渐睁开眼睛，伸手在眼前扫了几下。见他摔了个狗吃屎，不禁笑出声来。

“自己都站不稳，还来扶我，你真是”伸手去扶他，视线不禁落在刚刚让她差点滑倒的东西上，元锦初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我好心好意扶你，你还嘲笑于我，简直简直啊”元锦修在她搀扶下站起来，一边揉着胳膊，一边无奈的说道。

突然见元锦初不说话了，脸色大变，不由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入目的景象，直接让他跳脚，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腿，腿”

地上刚刚绊倒元锦初的东西，不是什么石头枯草，而是一截人的小腿。要不是乌青的脚指头还保留了几根，真的没法辨认。

那半条腿不知道是被什么野兽拖过来的，上面被咬的乱七八糟，看不出一块好肉。密密麻麻的蛆虫，在红肉里蠕动。一群发亮的绿头苍蝇，在尸体上嗡嗡飞舞。

元锦初胃里泛酸，忍不住移开了视线。低头看到自己脚下的布鞋，忍着将鞋子扔掉的冲动，她快步走到旁边的草丛，用力将鞋子上沾到的血迹腐肉擦拭干净。

见元锦修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远远的用手中的木棍戳了他一下，说道“别看了，赶紧走吧。”

元锦修打了个哆嗦，抓着元锦初的手，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开，跟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似的。那只断腿，只怕要在他有生之年，留下深刻而无法磨灭的印象了。

“这里怎么会有人的腿”他在胸前拍了几下，胃里还在不停的翻腾着。

“人都没了吃的，荒郊野岭当中，那些野兽自然也是一样。”元锦初的声音冷冷淡淡，听不出多大的情绪。

“呕”元锦修想到了些什么，干呕了几声，脊背上寒毛都竖了起来。

元锦初看他的样子，忍不住继续打击他。

“若是不出意料的话，我们等一下就会碰到那截断腿的主人了。”

“什什么你怎么知道”他一脸不可置信，手上力道不知不觉加重了几分，元锦初吃痛，忍不住在他手背上打了一巴掌。

他松开手，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又问了一遍。

“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往南下唯一的捷径，流民们应该都会经过这条路。若是中途有人死去，不论有没有被掩埋，应当都不会离得太远。这断腿明显是被野兽拖过来的，我们一路走来都没有见到尸体，那就只可能在接下来的路途上了。”

元锦修一听，顿时豁然开朗。同时一脸惊喜的看着元锦初，她似乎从摔了头之后，就一下子聪明了许多。之前她也一直问东问西，元锦修只当她跟小时候一样，不过是胡言乱语，没话找话。

但听见她条理清晰的说出一大段话，才猛地回过神，觉得她不止条理清晰了，甚至人也变得聪慧了。

“阿锦，你似乎聪慧了不少。”

“许是老天爷收走了我的智慧这么多年，现在多付了利息给我。”她一句话搪塞过去，元锦修却被她的说法逗乐了，脸色一下子好了不少。

又走了一段路，空气中的尸臭味越来越浓郁了。元锦初的手隔着帕子捂在脸上，尽量憋着呼吸。

这味道，只怕她这辈子都无法忘怀了。

只不过，腐臭味如此浓郁，这尸身恐怕是惨不忍睹。烈日之下，尸气弥漫，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连接近的人都会有危险。

果然，就在她思考之间，两人就看见不远处有座低矮的坟茔被刨开，里面的尸首被拖出来大半，暴露在强烈的日晒下，散发着浓浓的尸臭味。

坟茔里的尸体同样被野兽撕咬的没有一处好肉，肠穿肚烂，血肉模糊。只能依稀看出，少了一条小腿。尸臭味实在太重了，元锦初捂住鼻子，仍被被那浓重的气味，熏得眼睛都睁不开。

元锦修撑不住，当即就吐了。可胃里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只能吐些酸水出来。呕了半天，东西是没吐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一脸鼻涕眼泪。

元锦初在他后背拍了好几下帮他顺气，但看他没有办法缓过来，连忙拉着他就跑。

“快走。”

一口气憋着，恨不得跑了一里地，还感觉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尸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