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半坛桃三酿回到帐篷里,元锦初伸手摸了一下谢鸾的额头。不知道是因为喝了她的血,还是她给他用湿冷的布敷了额头,他身体的温度,总算降了下去。
往水杯里又挤了几滴血进去,元锦初趁着他还没清醒过来,把水喂进他的肚子里。
已经是后半夜了,她忙完之后,便感觉到无尽的睡意袭来,上眼皮和下眼皮狂打起架。打了个哈欠,她把酒坛子放到头顶的位置,躺在了元锦修的身侧。
闭上眼睛,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她就陷入了沉睡当中。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元锦初醒来之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的那件旧衣服,现在盖在自己的身上。
穿着衣服走出帐篷,外面刮着风,不远处的城楼上,被雨水淋湿的旗帜,随风轻轻荡漾。地面仍是一片泥泞,抬着担架跑来跑去的人,踩踏出湿漉漉的声音。
炊烟袅袅,弥漫四处,让周围黑色的帐篷和行走着的人们,看起来都不太真实。天空仍是没有一点要放晴的意思,哪怕已经黎明,仍像是拼命在昏暗中挣扎。
城里的搜救行动,早在天光刚刚放亮时,就继续如火如荼的进行起来。
她接了一杯水,简单的漱了口洗了个脸,从包袱里拿出半个饼子,就着一杯开水吃了下去。元锦修和谢鸾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站在外面,放眼望去,也不见二人的身影。倒是正好远远瞧见了月家的十几辆马车一字排开,停在帐篷区遥遥相对的位置,不知道多有气势。
月家三房,这次意外的没有留在马车里,而是派下人在城外空地上,搭了简易的帐篷,在外面支起了几口大锅。
帐篷外面围满了人,元锦初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便往附近又走了几步。
近了,便闻到一股香味。耳朵里听见大锅里咕噜咕噜翻滚的声音。仔细一看,原来每一口锅中,都煮着香喷喷的白粥。
这粥可比昨天晚上缪城难民们自己煮的稠了很多,都能看见锅底白色的米粒正在翻滚着。厨子拿着大汤勺在锅里搅动,冉冉升起的白烟弥漫四处,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在大锅旁边,放着几张临时搭建的桌子。桌子上放着好几摞陶瓷大碗,而月家几个小姐夫人,居然站在桌子的一边,正指挥着丫鬟们干活。
他们的装扮,虽说不至于华丽,但也各个精致,乃至光鲜亮丽。雨后的天空下,尽是乌泱泱的难民。夫人小姐,甚至丫鬟身上色彩斑斓的衣服,煞是鲜艳好看。
身材窈窕的小姐们,脸上蒙着白纱,面对一双双伸过来的脏兮兮的手,依旧面不改色。
“别挤,大家都有,别挤。”
人群里,时而传出少女清脆如莺啼般的声音,好似能抚平人心中的哀痛和忧愁。她仿佛是平地里突然开出的一朵鲜花,可望而不可及。
难民不断对她发出请求和赞赏,虽然担心自己分不到粥水,可却碍于桌子旁边守着几个身强体壮,端着长剑的护卫,而不敢随意推挤。
“好人啊,小姐菩萨心肠,佛祖会保佑你的”
“多谢小姐,多谢夫人,你们真是个大好人,大善人啊。”
还没拿到粥水,人们就已经开始纷纷向月家三房的小姐夫人们感恩戴德,双手合十,拜了又拜。
元锦初撇撇嘴,昨天下午赶到这里,她也忙个半死,也没见到有人对她这样啊,顶多就是跟她说句感谢的话而已。
“羡慕”耳边突然传来声音,她循声望去,对上一双意味不明的细长睡凤眼。
“我哥呢你们去哪儿了”
“有几个帐篷漏雨厉害,锦修一大早就去帮忙修了。我把你带回来的酒,给几个大夫送过去了,你不会怪我吧。”谢鸾小心问道,毕竟他可闻出来,那酒可是比金子还贵的桃三酿。
元锦初轻笑了一下,道“那酒本就是拿回来准备去给高烧的病人降温用的,拿去便拿去了呗。”
说罢,她突然伸手,盖在他的额头上。谢鸾被她突然的袭击,吓了一跳。看到她居然如此主动的亲近自己,有些受宠若惊。
“还好,你的烧退了。手臂还是肿的吗”
谢鸾听她这样问,也大感奇怪。明明昨天睡觉之前,他的右手还肿的跟个大萝卜似的,结果一夜过去,居然完全消肿了。
“可能是敷的药发挥作用了,早上醒来就已经消肿了,而且一点也不疼了。”
“那就好。”元锦初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看来再多给他喂几次血,他的胳膊就能好的更快了。“你自己注意一些,别再严重了。”
“我知道,不过你昨天照顾了我一夜,怎么不多睡会儿”谢鸾还记得自己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她正用一块湿布,搭在自己的额头上。动作小心翼翼,轻柔无比,好像生怕吵醒他一样。
元锦初活动了一下胳膊,虽然没大睡好,但是身体却十分精神。“我哪儿照顾了你一夜啊,只不过半夜被吵醒了几次,正好给你换了块毛巾就是。现在缪城大夫紧缺,你要是生着病的话,不就少了个干活的。”
“我依稀记得你出去了一趟,那酒”
“嗯,月家公子也跟你一样发烧了,我过去帮忙看看。那酒本是给他退烧用的,剩下的我就给要了回来,想着给其他人用的。”元锦初一边观察着月家的粥棚,一边解释道。
“哦”谢鸾呆呆的看着她的侧脸,莹润的耳畔,一缕碎发显得格外碍眼。
他脑子还没来得及思考,手已经伸过去,准备将她的头发顺到耳后。而手抬起来,在快要触及对方时,他又猛地收回,贴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
为自己刚刚的失礼感到羞耻,他耳尖微微发热,连忙转移了话题。
“我方才看你一直盯着月家的粥棚,是有什么不对吗”
元锦初没有回头,沉吟了片刻,才说话。
“谈不上不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