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分别之后不久,谢鸾便同谢家其他人一起,去了灵阮。
后来元锦初听项庭之说,谢鸾此次立下大功,何知府将他的名字和功劳写在了奏折之中,派人送去了康都。
而项庭之也在这段日子,带着他那群兄弟帮了不少忙。在冯县令的器重下,也在奏折上占有一席之地。
元锦初他们离开之时,他一路将他们送到城门口。
冯县令看重他,让他做了县衙的衙役,他已经决定留在缪城。
元锦初他们此去,离缪城有几百里路。他趁元易不注意时,偷偷在元锦初耳边说,等她及笄,他就上门提亲。
然后被元锦初狠狠踩了一脚,痛到面目扭曲。
将近十一月中旬的时候,元锦初他们一家三人,才终于到了宴河县。
中途很多流民因为连一件御寒的冬衣也没有,不得不早早的寻找生路,去给大户人家做长工,或者干脆卖身为奴。
元锦初在缪城时,将七只兔子全都卖了。
蝗灾过后,草木牛马毛皆尽,她的这七只兔子,养了两个多月,各个品相极佳。正逢冬日,兔毛紧俏,所以七只活兔子一共卖了一千一百文。
这虽然没有多少,但是他们一家三口一路上都不至于风餐露宿。
到了宴河县之后,那一千多文钱,花的只差不多一半。如今元锦初身上,还剩下最后十两银票和五百多文钱。
这就意味着,他们要是买座房子的话,就连吃饭都会成问题。做房子更是来不及,不说天冷不好动工,一旦动工,没有一两个月房子造不起来,到时候就光是吃喝也得把她身上剩下的钱花干净。
而且现在是冬天,她若是定居下来,还得赶在开春之前,买两块田地。所以,这十两银子必须用在刀刃上才行。
他们三人到宴河县县衙登了记,是附近一个叫做杨家村的村民来接他们的。对方自称杨天保,是里正的侄子。
“多谢杨大哥,我们父子三人初来乍到,往后就劳您费心照顾了。”元锦初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从怀里掏了二十文钱,递到杨天保手中。
他满眼诧异,但也不动声色将钱收进衣兜里。“哪里的话,往后你们便是杨家村的人,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他们这一行去杨家村的,除了元家三人之外,还有十一个人。
牛车一人需要两文钱,而逃难来的,除了元锦初手上有些钱之外,其余的人几乎是身无分文。别说是坐车,就是吃饭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所以杨天保也没有坐车,跟着大家一起往村子方向走。
杨家村里宴河县城大概要走一个时辰的路才能到。难民们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根本没有赶路的力气。
其实他们并不是第一波到这里的难民,只是大多是老弱病残,走路太慢,才等到现在。元锦初和元锦修的脚力还行,但是元易腿上有伤,虽然伤口已经结痂,也在快速愈合当中,连续不断的赶路肯定不行。
众人坐在路边休息,元锦初看似无意的坐在杨天保身边,其实是预谋已久。
“杨大哥,我们这一群人来的太晚,不知道到村上,能不能安排到临时的住处”
杨天保拿了元锦初的钱,对她的问题自然是知无不言。
“杨家村人口相对周围村落要少一些,不少荒地闲置,无人耕种。所以这一次招怀流民,接了将近一百人过去。前面的倒好,村上还有几间破屋可住,现在别说是破屋,就是牛棚猪圈,都没有地方落脚了。”
元锦初大概猜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心中不禁思忖着。
杨天保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说道“你们去了之后,里正会安排村民帮忙给你们先修几个茅草房暂时住着,到时候你们是要造房子还是买房子,都得自己想办法。”
“那村上还有房卖吗”
杨天保道“便宜的房子都卖出去了,现在就剩下两间砖瓦房子,房子的主人搬到县城里去住了,那两间房,一间卖十两,家具需要自己添置,不过房子还很新。另一间房子有些年头了,但是家具齐全,卖十五两。”
元锦初沉默了,不管是哪个,她都买不起。
房子的事情暂时没有着落,她也没再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便道“杨大哥你之前说很多荒地没有人耕种,那这些地现在是怎么处理的”
“哦,那些地啊,因为常年无人耕种,已经十分难打理。所以县衙里说了,那些无主的田地,随便村民开荒。只不过等田地开出来,得去找里正丈量出来,报到县衙去做田契地契,前三年不收赋税。”
开荒是很困难的过程,而且荒地种植农作物,也不一定有大的收成。所以大多人都不愿意开荒,宁愿去租种地主家的土地,成为佃农。
“若是不愿意开荒,宴河县也有一些富户,对外租种土地。你们一家若是想要租田买地,都可以来找我。”
“多谢杨大哥,到时候我跟我爹商量商量,再做决定。”
于是,元锦初便把她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元易。
“阿爹,我是这样想的,如今我们身上的钱实在不够买房买地,不如就按杨大哥说的那样,先住茅屋讲究过了这个冬天。然后找人建房子,现在开工,大概到年后能做好。我问了一下,咱们做一间小一些的,你跟哥哥住大一点的卧室,我住小些的,再要一个厨房和一个茅房,大概七八两银子就够了。剩下的钱,我们添置一些简单的被褥锅碗,应当还有剩余。趁这段日子,我跟哥哥再开一片荒地出来,明年买些种子种下。在明年收成之前,咱们过的节省一点儿,应该差不多。”
元锦初这个计划,已经是最好的计划了。
反正逃荒的路上,什么苦头都吃过。她也不怕在明年收成之前,吃不饱穿不暖了。
元易没有说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看向杨家村的方向。一片淡泊的水雾当中,在冬日里依旧苍翠的竹林,显露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