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开着冷色的小台灯,趴伏在小桌上,修长的手握着笔,不断书写着,手边还放着一沓卷子,光打在瓷白的脸上,下颌线条锋利,神情认真专注。
还在学习啊,这么晚了。
夜晚寂静,没有白天的喧哗。这个时候,没有其他人,郑号锡也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喻星垂了。
其实谁都不知道,那天喻星垂刚来,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喻星垂。在更早之前,他们就见过。
在那座宛如深渊的桥上。
喻星垂是施救者,而他,是求救者。
手机里的那串号码被他看过千百倍,早就烂熟于心,他却从没拨过去过。
他不敢。
他怕他担心。
――如果丧失了生活下去的动力,请你哪怕在最后,也要打通这个电话。
留下这句话的他,若是他打电话过去,是不是就会被认为,他过得不好。
他们的相遇含义太沉重,就算他其实过得很好,那个人也不会相信吧。
那个人留下
电话的初衷,不就是想要给一个溺水的人一份希望罢了。
是这样的吗,星垂哥
就算再想见他,再想对他说声谢谢,他也不敢打电话。
他不想让那样一个温柔的人担心,哪怕只有一点。
直到在练习室再见到他,他的神情冷淡,气质高冷,与温柔沾不上边,一点不像是那天大喊着要他活下去的人,这也不排除当初的他大起大落间对人的印象有失,可是那双浅淡的眼眸不变。
当初那个在他要落河时拉住他的那双手,那个在他耳边大声喘气要他活下去的声音,那个对他说撑不住时一定要打他电话的人。
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出现了,以他原本的姿态。
郑号锡才明白,原来他的温柔之上覆着层寒冰。
郑号锡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他叫喻星垂。
而且,是哥呀。
但是后来喻星垂看到他时眼神直接过去,仿佛他们就是未见过面的陌生人一般,让他如坠冰窟。
身后的视线灼热地喻星垂想要忽视都不行。无奈放下手中正在计算的题目,拉下一边的耳机,回头。
郑号锡被吓的后退了几步。
他有这么可怕的,这已经是第二个被他吓到的人了。
喻星垂心想,面上依旧看着郑号锡,压着喉咙轻声说话“这么晚了,还没睡”
两个人远远地站着说话还是不方便,郑号锡靠近他,蹲下“只是半夜渴了出来喝水,反倒是哥,这么晚了还在做卷子。”
“啊,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星垂哥”郑号锡笑笑,“我94年的。”
“没事。”其实如果他直接叫他的名字,喻星垂都不介意。
在中国,5岁之间互称名字完全不成问题,就算97年的田柾国直呼他都不介意,更何况他们前后不过相差一年。但是在韩国这个连兄姐都要分个男女叫法,敬语平语严格要求的国家,倒是显得出格了。
“我叫郑号锡。”
喻星垂意外地看着他,眼前的少年眼睛明亮,他似乎知道他还没记清楚他们的名字。
“我记住了。”
小台灯光源不大,照在人脸上投下阴影。
这个人的五官实在精致过分,在遇到喻星垂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象过,一个男生可以好看到这种地步
。他想,以后若是可以出道了,比他好看的人也没有几个吧。
不过短短几句话,他们之间也没什么话说的了。
郑号锡抿了抿干燥的唇。
在喻星垂没来公司之前,他想过很多再次见到他的场景。
他们可能会在街上偶然遇到,然后他会大方地走上去,对他说,谢谢。
或许喻星垂还能对他温暖笑笑,和许多担当救世主的角色那样,和善温柔。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为了表达感谢,邀请喻星垂吃饭,再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他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给他打电话。
他们可以成为朋友。
但是真正的喻星垂不是他想的那样,甚至完全相反。
喻星垂是个看起来就冷淡的人。
郑号锡陷入了纠结,他不懂他所认为的温柔是真实的,还是他不断回忆美化出来的。
直到他看见喻星垂对泰亨的温柔,钻进牛角尖的思维才被拉回来。
为什么他要那么想
为什么他要觉得冷淡的人就不能有温柔的情绪
事情都并非非黑即白,为什么更复杂的人就不能两者并存呢
人再冷淡也是个人,存在于这个世界、这个社会,有属于自己的情感。
然后他想到了他会有这种思想的根源,来自他先前看了一本金泰亨的少女漫画。
里面的校园王子和喻星垂简直是一个类型的。
那个校园王子容貌俊秀,多才多艺,气质冷淡。面对女主角的热情追求不为所动,可谓是冷淡冷漠至极。
金泰亨版女主角的质问还萦绕在耳为什么为什么你对我如此冷淡,看不见半点温柔我好伤心,伤心得心都碎了。
郑号锡金泰亨误我大事皿
沉睡中的泰泰我什么都没做﹏
现在想通了的他只想问你还记得我吗被你救了的那个人。
可是他不敢。
眼前的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喻星垂看着说是起来喝水,现在却蹲在这里,颇有点可怜兮兮意味的男孩,突然明白了他想要干嘛。
喻星垂看了他一眼,开口道“现在过的不是很好吗”
安静的夜里他说的话很清楚。
幸福来的太突然,郑号锡惊喜地抬头“你、你还记得我”
他好像很高兴的
样子。
笔在修长的手指上灵活地打了个花圈,“当然,想忘记都难。”不痛不痒地刺了一句。
郑号锡面上有些羞赦。
既然会想去跳河,喻星垂就觉得他的性子应该有些敏感,这样个性的人心思比较细腻,从他刚刚知道自己还没记住宿舍人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但是有时候碰到些事情,也容易钻进牛角尖。
喻星垂想,他有必要解释一下。
“刚来那天,我觉得贸然打招呼不太好,你解释不了认识我这回事,就自作主张了。”
他指了指紧闭的房门,“你不想让你的朋友知道吧。我看得出来,你很在乎他们,所以不想他们担心。”
“嗯。”
“抱歉,我那样可能伤到你了。”
郑号锡使劲摇头,用全身诠释他不在意,“不会,哥是替我考虑了。不用跟我道歉。”虽然是有一点点难过,真的只有一点点。
但他看着喻星垂那双浅淡冷色的眼眸,忽然就笑的很开心。
比起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难过,能够再次见到你,就让我很开心了。
真的。
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