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阴是何时能化鹤的呢确切的说,不是鹤,只是似鹤。模样可是比鹤凶多了。
那是在前往罗刹的路上,大抵已经离了长安两年。她一团黑烟乱窜,行到了无垠沙漠,沙漠夜晚短暂,走的更慢。她想要吸食阴气,就要钻进很深的沙里,才能找到那么一丁点飞禽走兽的。却也是死了太久,不够填补多少精力。
偶尔会遇上几个人的尸体,带着很深怨气,这倒是滋润了她。那些日子,真同林子里的岁月不同,林子里是阴气大过怨气,沙漠里是怨气大过阴气。
于是,在不知道落在沙漠里的第几天,或者说第几年。她终于因为吸食怨念太过,本以为如常地从沙土里钻出来,却嘶吼出了声鹤唳。
再看自己通身,哪里还是黑烟,皆是羽毛。阿阴蓦的想起了那些死去男子变成的阴摩罗鬼模样,她不断嚎叫,要立刻找到一方泉水照照自己的脸。
万幸。
她从未如此感念自己不是人,因而没有人脸鸟身。许是阴摩罗鬼一类自打出现便有化鸟定律,她也难免。再看看水中倒影,通身灰黑色羽毛满布,细颈细脚,尾有飞羽,尚且算不上丑陋。
后来,加上她在罗刹学会了幻化人身,于是便有了三种形态可现,甚是满足。
长安城郊外近日人人口中传的流言便是般若寺来了个新香客,模样身段皆是一绝,有祸乱朝野之姿。且住持特地命了最中意的弟子竺寒小师父为她讲经。
只眼下禅房里,主人公满脸笑意,柔声细语。小师父面目深沉,眉眼微皱。
“你怎又来”他质问。
阿阴不急不躁,把手里装着兔子骨灰的檀木盒递过。
“你师父已经为它超度过,命你给放到架子上。”
竺寒忍着接过,转身举起了手,放在架子高处。海青宽大,阿阴自背后看不清他腰身,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样的身体。大抵不过好生劲瘦,细腰宽臀。
他回眸,满目认真“这里面当真有那只兔子的骨灰”
她今日大清早朝山进香,同住持讲寺中有位竺寒小师父,曾救过她养的兔宠。如今兔子阳寿已尽,特地来求
住持超度,再听听小师父为它讲经。
阿阴淡笑,可即便她做温婉状,竺寒仍觉得,尽是妩媚妖娆之态。
“当真有。我绝不会诓你,观澄。”
眼睛,无论何时都骗不了人。当你考究一个人是否撒谎之时,就要盯住那双眼,有分毫的躲闪波动,便都是不纯。
可她没有。
他信了。
“竺寒。”他非要作无用纠正,终归她也不会听是了。
打坐在蒲团上,微低着头避开她目光,声音平稳问“施主想听哪类经法”
阿阴又噗嗤地笑了,她整个人凑过去趴在他身上,呼吸相交。贪婪的嗅他一身檀香,“我的观澄,你真当我是来听佛法我呀,我是为了见你。”
他狼狈躲闪,现下窗户都支开着,寺中人来人往,说不定何时就过去了人,把室内旖旎记入眼中。
“施主,请回。”语气决绝。
她默默坐回自己那方蒲团,眉眼染上了哀伤,闷闷开口“唉,又教我回。我这次可还没碰到你皮肉,就回了,那岂不是很难过”
竺寒当真不懂,她这话里毫无逻辑可言。起了身,背对着她道“出家人有戒在身,你切莫要来招惹我。”
阿阴不解,“我知你有戒,可你的师兄师叔都在我的酒肆喝酒吃肉,那不也是破戒若你想做和尚,同我欢好后再受戒就好,亦不是甚么大事。”
小和尚被她说的脸又红起来,“谁要同你欢好”
下意识的愤怒反驳后,解释道“师兄师叔破戒,是他们心中无佛。我心中有佛,得佛祖眷顾,世人皆可损梵行,独我不能。”
他已濒临临界,只觉得平日里师父教导的平心静气再不作数,满心的年少气盛涌现,他仿佛成了个俗人。也因在寺庙十九载,又何曾有人明知寺中皆是僧人还非要触碰
只她一个。
她不是人,是鬼,不分善恶是非。
行为处事只遵“心之所向”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