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四年六月,建元帝驾崩。
只一夜的时间,满宫便挂满了白色的幡布,帝王灵躯停灵的、前朝三大殿中的奉天殿里面,更是成了一片白色的海洋。
密密麻麻的,跪了一殿身着白色孝服,前来为建元守灵的勋贵与大臣们。
痛哭哀嚎的声音,更是一波又一波“陛下,您登基四年,数次减赋,惠民之大,黎民百姓,无不感念您的圣恩呐”
“陛下天资仁厚,真是千古难寻啊”
“陛下,您不能丢下臣民百姓,更不能丢下大魏的江山啊”
“陛下,您快回来,快回来啊”
有那心思敏感的,在为驾崩的陛下痛哭时,还不忘时而偷偷地抬一抬脑袋,觑一眼那坐于陛下长眠的金丝楠木棺材前方,垂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左手食指上的玉扳指的燕王。
当觑见燕王俊美的侧脸上,斜飞入鬓的剑眉轻拢了起来,面色微沉后,心思敏感的官员身上顿时汗毛直竖,吓得一个扭头,就开始劝自己身旁还在哭嚎的官员“别哭了别哭了”
“别哭了别哭了”
有的劝不管用的,还直接上手,把身旁还在哭嚎着的官员的嘴巴给捂上了“噤声”
偌大的奉天殿,陡然一静。
“燕王啊”忽然,为建元帝哭灵哭得满面泪痕的袁敬哭着往前膝行十数步,在殿中央的地面上,一张工人连夜打造的金色蛟龙椅旁边停下,沙哑的声音哽咽劝道“燕王,建元帝驭天而去,大位空悬,羣臣无主,百姓惶然,老臣斗胆向燕王劝进。”
“住口”
厉喝了一声后,着绛紫色四爪蟒龙纹王服的公仪修腾地站起,面朝诸臣,义正言辞道“本王靖难起兵,是为清君之侧是欲效仿昔年的周公辅成王,辅佐陛下,匡扶社稷起兵三年来,本王从未有过一丝一毫觊觎神器之心,你出此大逆不道之言,是想把本王架到火上烤吗1”
真是说的比唱得都好听啊
也不知道是谁昨天晚上,“请”他们兄弟几个去赴的一场鸿门宴的。
衡王、齐王二人的嘴角,齐齐抽了抽。
同样是赴过鸿门宴的
人,徐王,比他的两个兄弟是淡定多了。
燕王也不过是在按照三推三让之礼演戏罢了,真没什么好嘲笑的。
自古哪一位皇帝登基时,没有这么演过
“本王记得,小时看过的高祖的手札里面,写有昔年高祖与燕王的祖上一起打天下时,曾允过燕王祖上一言吾他日夺得天下后,必与公仪兄共享之之事。今陛下晏驾,我等江氏诸王蠢如鹿豕,愚不可及,唯有燕王高明远识,能力卓绝,可担万里江山,还望燕王不要推脱,遵循高祖遗训,立刻登基改元,以慰臣民之望啊”说到最后一句时,徐王进言时拱在一起的双手分开,往两边缓缓垂落,撑在金砖墁地上后,拜下身去。
看见徐王这种江家人都不在乎他们江家的江山了,投降公仪修的其他大臣、勋贵们,纷纷丢开最后的一丝脸面,齐声高呼“臣叩请燕王即位,君临天下”
“你们要置本王于不忠不义的地步吗”
“臣叩请燕王即位,君临天下”
“臣叩请燕王即位,君临天下”
公仪修放在腰间佩刀上的左手的大拇指微微一动,把鸣鸿刀的刀刃顶出些许,发出一声轻“铮”声“再敢妄言,本王定斩不赦
“臣叩请燕王即位,君临天下”
“臣叩请燕王即位,君临天下”
群臣们置若罔闻,个个匍匐在地,只一个劲儿地恳请公仪修继位。
忽然间,一道异声自殿外传来“未曾开棺验尸,明证焦尸身份,公仪修说焦尸是自焚殡天了的陛下,尔等便信了,如此轻率匆忙,究竟是何居心”
竟然,是昨晚赶赴鸿门宴之一的吴王。
“吴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公仪修放在鸣鸿刀上的左手一紧,眸光一转,望向殿门处,那个逆着光,正缓缓地走进殿来的身影。
“本王是不是乱说,燕王让人开棺,当众验明金丝楠木棺材里的焦尸究竟是男是女后,大家便知道了。”
吴王知道了
公仪修狭长的丹凤眼瞬间眯起,冷瞥了旁边负责派人看着吴王一事的朱和豫一眼后昨晚吴王和其他三王一样都妥协了,今早却忽然间有些闹肚子,便没有和另外三王
一样来奉天殿似笑非笑道“吴王如此诬陷本王,不怕本王一怒之下杀了你”
“能够证明燕王心虚,本王便是一死,又何妨”
想不到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仿佛所有的心事都写在脸上的吴王,倒是有些脑子。
不等公仪修作出反应,地上跪着的徐王忽地弹起,上前两步,到了站在自己身前的吴王身后后,右手一抬,一掌猛地击向吴王的后颈。
吴王的身子瞬间泄去了所有的力道,软得直往下倒。
徐王连忙抬手扶住吴王的身体后,抬起头来,替吴王向公仪修致歉“燕王,本王三哥刚刚失心疯发作了,胡言乱语的,你千万别把他的话听进去,让人开棺验尸,搅了陛下英魂的安宁。”
以公仪修现在的权势,他就是指着一头鹿说,那是一匹马,应该也没有人敢反驳他,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真有那骨头硬,不怕死的,在他让人开棺后验尸时说出真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