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衍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高大身形逆着阳光，斜长的阴影落下来，顾安安能清晰看见他眼中狂怒的光，像尖刀淬着毒。

好吧……

今日的梁衍，不是为她肩上伤口涂药，为她妥帖包扎的梁衍；

也不是皇帝寿宴结束后来到她房间，和她聊天到大半夜的梁衍；

更不是任性带她进购物店逛逛逛买买买，累了就抱她上马车的梁衍。

眼前的人，甚至比当初困在小黑屋里那个冷漠、疏远的梁衍，更加可怕几分。

顾安安没有胆量忤逆这样的男人。

她目光紧锁着那处疑似被人动过的地方，分着心回答他的问题：“我不认识她，我在更衣，她突然闯了进来，没有说什么，不小心把茶水泼在了我身上……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不小心，但我让她出去，她没有，我要出去她也拦着我，后来……”

梁衍一双黑眸似凝了霜雪，冷得噬人。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安安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坦然，“事实就是这样。”

当事实太不合常理，说出来，听起来，皆与谎言无异。

顾安安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她依然选择实话实说。

她本就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为什么要慌张，为什么要说谎？

“你平日正常说话时，都说得头头是道。惟有说谎的时候，语无伦次，不知所云。”

梁衍这番话，似乎之前听他说过。

顾安安想起来了，那一次，她试图解释原主将他引入山匪窝一事。但那其实真的很难解释，顾安安编了好些理由，一开口俱是破绽百出。

所以，梁衍还在影射那件事。

到底是他心里的结。

顾安安眼神飘忽地瞟向那个被人动过的地方。

直觉告诉她，那个地方，和她今日的遭遇——必有关联。

“殿下，”她深吸一口气，“容我好好想一想，给我十五分钟……一炷香的时间，我会好好回答你的问题。”

在梁衍咄咄逼人的高压之下，她真的没办法思考。

她需要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还得看看那个被动过的地方……到底怎么回事。

如此，她就有信心把这事情的前因后果，理个通顺。

“一炷香的时间？”

梁衍一张脸阴沉得可怕，“那么久，要干什么？把谎再圆一圆？”

顾安安望着梁衍寒冰一样的眸子，心中既委屈，又隐隐愠怒。

“你这是有罪推定。”顾安安仰起下巴同他杠。

梁衍眯起眼，“什么？”

“就是没有充分、确凿、有效的证据证明有罪，就随意推定嫌疑者为实际犯罪人！”

顾安安冲他大声道：“简单、粗暴、野蛮！”

梁衍怒了，“强词夺理！胡搅蛮缠！”

他倏地伸出手，大掌扣在她雪白纤细的脖颈上。

顾安安梗着脖子盯他，一动不动和他对峙。

那日他们从山匪窝脱身时，紧追而来的刀疤男的脖子，就是被他这样掰着，像掰一根小葱一般轻轻松松拧断。

顾安安感觉自己要步刀疤男的后尘了。

梁衍没有用力，手掌在她脖子上扣了片刻，蓦地松开。

然而他转过身去，猛一拳重重打在了旁边摞着的一堆书上。

书册应声而倒，露出一个有些格格不入的信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