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良奚犹豫的看了孙念一眼,终是抬脚走了出去。
孙念嘴里的馒头一时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委屈巴巴的杵在那儿。
大夫人看着她没忍住噗呲笑了下,柔声道“吃完就跟我回西厢房吧,你爹刀子嘴豆腐心,这会子开始懊恼自己罚的重了。”
一听允许她回去睡觉,孙念眼角眉梢都爬上笑意,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个年代的牙刷糙的跟个鞋刷子似的,刷个牙折磨的她直吸凉气。
等一切都洗漱完,这一天的疲惫便一股脑涌上来,全身像脱了力一般一头栽到床上。
鸳鸯伺候她洗漱之后就被赶去一边的美人榻上睡觉去了,整间屋子静谧的只剩孙念和大夫人两人。
“别太怨你爹爹,今天晌午不见了你时他比谁都急,本就叮嘱你不要出门,他罚你也是想让你长个记性。”
大夫人坐在床边替孙念顺着长发,面庞在跳动的烛火下显得越发娴雅,应该是环境作祟,让孙念无端的便对这个比她真实年龄大不了多少的女人生出几分信任来。
“我怎会知道杨业那杂碎竟会专门安排人蹲在家门口,您也别替他说话了。我看他哪是想给我教训,分明是在罚我辱没门风,害得他颜面扫地罢了。”
话说出来孙念就后悔了,估计是太累了大脑来不及思考,怎么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谁知大夫人不仅没恼,反倒笑了笑“何出此言呐”
反正话也收不回去,孙念干脆破罐子破摔,将自己的
疑问说了出来“他若是真有心,何苦十几年来对我不闻不问直到我外祖父外祖母去世才想起我来了”
不得不说她与孙念念连成长经历都很契合,同样是从小被长辈带大,同样的被遗忘。
不同之处只是孙念念的娘早就死了,她自己的亲妈倒是活着,不过对她而言却也和死了没大区别。
妇人的眼睛里,好像包容了千丝万缕的情感一般,“念念,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痛,触不得,想不得,思之即伤。”
“什么痛”
“悔恨。”
大夫人喃喃道“当初你母亲身子骨本就不好,大夫说不宜孕育子女,这才有了后来我过门。但那时你祖母还在世,坚称嫡庶有别,孙家的长孙必定要从长房的肚子里爬出来”
孙念像听故事似的将前因后果听了个干净。
大概就是老孙年轻的时候哪儿都好就是太听他老妈的话,明明媳妇的身子根本不适合生育,但老妈一声令下,不想生也得生。
于是媳妇冒着生命危险怀了孕,又冒着生命危险生下了孙念念,结果非但没讨一句好,还被嫌弃生出个丫头。
身体本来就大伤元气,外加被老婆婆逼出来的产后抑郁症。
江韵柔生完孩子后只撑了半年就撒手人寰了,死时堪堪过了十七岁。
媳妇死了之后老孙才彻底醒悟过来了,但天底下哪有后悔药可以吃。
“别看你父亲总是一副遗世清醒的样子,实则最是胆怯。他一直不敢面对你,只因你身上承载了他对你母亲太多愧疚。”
孙念打了个哈欠,可能是她共情能力太差,丝毫没体会到老孙的苦衷。
只觉得成年人遇到事儿不是应该接受现实并改善现实吗一昧的我不看我不想就能解决问题了
孙念念可是他亲闺女,他苦衷再多也改变不了十几年来忽视她成长教育的事实吧
大夫人见她困了,为她盖好被子便要出去,走时感觉袖子被拽住了。
转头看到女孩儿从被窝里探着个头,忍着困意问道“大夫人,我娘我娘是个怎样的人啊”
孙念不是突然间对孙念念生母起了好奇的心思的,她想到那女子死时才十七岁。
在她的世界都还只是个未成
年的孩子而已,在这里却已经心如枯槁,油尽灯枯。
她曾经是否也曾天真烂漫,是否也曾想和自己的夫君举案齐眉,终老一生
“你娘啊,你娘是我在这世上见过的最好的女子。”
“她喜欢什么”
“她喜欢晴天,喜欢蝴蝶,喜欢玫瑰和珠翠。”
“那她害怕什么”
“她怕疼,怕黑,怕软绵绵的虫子,还怕蛇。”
说到这时大夫人忍不住笑了一下,神情像是陷入回忆中似的“我记得有一年夏天,从房梁上游下来一条小黑蛇,将她吓的哭了一天一夜。我和你爹哄了好久才哄好,你爹还要拿刀将那条蛇剁死,被我拦了下来。”
孙念不解“拦他做什么蛇那么吓人。”
大夫人伸出食指在她额头点了一下“傻丫头,家里的蛇杀不得,那是看家护院的,害死它要招霉运的。”
说罢将孙念按回被窝里,又将鸳鸯的铺盖塞好,吹灭油灯就出去了。
黑暗中孙念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半梦半醒间她的脑海中浮现了很多画面。
有个衣着明艳的女子在给襁褓中的婴儿吟唱童谣“灵山卫,灵山卫,几度梦里空相会。未曾忍心搁下笔,满纸都是血和泪”
“灵山卫,灵山卫,一草一木皆憔悴。闻说灵山高千尺,难觅一朵红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