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要把自己关在里面多久”
昏黑的房间中,有一个少年失神地坐着。
长湘缩在床上,抱着膝盖,眼中无光。
脑海里,李尧被皇帝侮辱的画面一直拂拭不去。
他想到了长姐的冷淡,想到了父母的抛弃。
他想到了那些同门嘲笑,想到了师尊的死。
天下之大,竟无一去处,无一归宿,无一依靠。
门外的人叹息之时,他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红尘梦苦,何不看开”
师叔
他还有师叔
他下了床,走到门前,犹豫许久,才打开那扇门。
山高风冷,月似弯刀。
风怜宁穿着一身雪白仙衣,在风夜里驻足。
长湘扑了上去,大哭了一场。
“师叔,我想师尊了”
风怜宁抚了抚他的后脑勺,温柔如风。
“乖,我带你去寻他。”
九华山西侧,日落之处,有一衣冠冢。
早时风霜雨雪霏霏,将此地埋没了大半。
现在春来发几枝,绿草如茵。
一座孤碑立在前。
“师尊,我来看您了。”
长湘带着一壶酒,慢慢走前,然后跪下。
风怜宁随其后缓步靠近。
他拿起那壶酒,先倒了一杯,然后洒在坟前。
“这是您最喜欢的女儿红,不知黄泉之下,可否有什么能让您止馋”
风怜宁走到他的身边,神情哀然。
“故友,此番离去,已是近十年了。”
人生苦短,最愁阴阳两隔,最惧生离死别。
当年种种,昔日纷纷,随魂归葬,依花飞散。
犹记当年他临终之时,抓着他的手,说“我此一生从未求过人,无论如何一定要照顾好长湘。”
“师尊,我现在十七了。你在那边,还好吗师叔待我很好。他教我医术,教我许多,不过我太笨,总是学不好。你以前说,只要我这辈子有师叔一成厉害,都可以在东境有一番天地了。”
长湘又倒了一杯,不过这次是自己喝了下去。
他在心里继续说着。
师叔将我视如己出,那些觉得我是扫把星的师兄师弟们也会给师叔面子,收敛很多。师叔总说,做人无愧于心便好,他人毒言恶语,只是药中的一把催化剂,变成良药还是毒药,就看自己如何把握了。
师尊,如果你还在,我一定是最受人嫉妒的人。
你曾经是我的金城汤池,挡在我身前牢不可破,为我拦下那些曾让我夜不能寐的事情。
身旁的人拿走了他手里的酒。
“心情不好时容易醉。”
长湘坐在那里,看着碑上刻字很久。
“师叔,我是不是很没用”
风怜宁举目望他,淡淡一笑“不是。”
“不,我很没用。我保护不了师尊,我保护不了长姐,有的事情我只能看着,却无能为力。我没用。”
“傻孩子,你能保护那些被风吹雨打失了鸟窝的小鸟,你能保护一朵花免遭冰雹打落,或许现在你保护不了那些人,可将来你一定可以。医为仁人之术,必具仁人之心。”
“师叔”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不配和风怜宁站在一起,不配受他关怀,他是如此高山景行,良金美玉的一个人,那些人说的对,克死了师尊,就不该再去靠近这样好的一个人。
“离渊共修已经开始,元肃真人还有三日回来,我许你再这样三天,三天之后,跟我去离渊。”
长湘低着眼,轻轻点头。
“砰”
“哎呀,实验失败了”叶凌江被边上一炸,吓得一抖,一紧张,脑壳后面觉得老疼。
“秋月笙,我不是说了,要用小火燃融里面的药材,让用星火散,你用炎灵咒”
秋月笙一脸紧张,看到一群人都在看他,把头埋地极低,把刚刚被伤到的左手缩回“我我”
“这么简单的法术都掌握不好,先让你同桌帮你制,晚些时候我跟楚长老说说。”
藏月长老无奈地走远,继续去看其他人。
叶凌江安慰他“没事的,你别紧张,我帮你。”
秋月笙双手捏着衣角,缩着肩膀,难过地问“凌江,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没用了,你才入门几个月,我都快十年了,也是这半年才会用的法术,再说了,左撇子的人一般都很聪明的慢慢来嘛,回头我让师尊好好教教你。”
说着,便帮他的器皿下面燃上星火散。
认识几天,他们已然成为了彼此最好的朋友。
叶凌江头一回交到这样一个没有被自己女装过往劝退的朋友,胆小羞怯,却不怕恶人,不怕多管闲事而受累,勇于告诉自己有人要害自己,能力有限,看到受伤的鸟儿却也要拼命救活它们,顺便还要给他们搭新窝,还会为了一只猫死了而流上一夜的泪,第二天早上来的时候眼睛通红发肿。仅这些,他就知道秋月笙与那些势利或自诩清高的门派弟子不一样。
他很平凡,也很善良。
在太寿馆最后几排位置上,魏修正在用杀人的眼神看着他的背影。
昨日出了大丑,白日之下让人看了个大笑话,虽然那些人很识相,只是当时议论了一会儿,发现是他后,碍着世家面子就装作没事都离开了,但是很快也就传到他爹那里去了,他爹修书一封,命灵鸟颉来,在里面把他骂的狗血喷头,说是再发生类似事情,定把他子里那档物什给废了。
更恼的是,那个轿夫耿瑞因此事便赖上了他,说那么多人来不是他的错,魏少主该把承诺兑现了,不枉他轿中一番努力。
这一切他全归于邓坤的办事不力,邓坤也被骂的跪地求饶,说是要将功补过,再让他给自己一次机会。
因是第一次出问题,魏修也不是对邓坤丧失了所有的信心,只问他还有什么招。邓坤说这叶凌江鬼谋足心眼多,看起来不好对付。
“不好对付也得对付,我一定要把他按在地上死命操,操到他哭,操到他道歉他求饶。”
“是是是,魏少主想做的,没有达不成的,只是这小猢狲经过前次,后面就再不好诓骗来了,不借助点外力是不行的。”
“外力什么外力”
邓坤努努嘴,眼睛像狐狸似的狡猾,看向叶凌江“喏。”
魏修看去,叶凌江正在为他边上的人一起制药,四只手在视线里出现,另外一双也是白皙小巧。
他移了点眼珠,看到叶凌江身边的人的侧脸,虽比不得叶凌江又俊又美,但也是秀色可餐,更多一些胆小羞涩的模样,这么多宗门的人,确实也不乏什么美人,可是他现在想的是怎么操到那个最好看也最难搞定的,其他人他并不入眼。
“什么意思”
邓坤悄悄说“那个人叫秋月笙,他们二人认识不久,但是关系不错,两个人总是帮来帮去的,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厮混上了,这个秋月笙吧,入门不久,法术不行,剑术不行,什么都不行,手无缚鸡之力的,想搞定他轻而易举。”
魏修不耐烦了“我搞定他做什么这种弱不禁风的娇躯我干的还少吗”
邓坤道“您听我好好说完。”
“说。”
“我观察他们二人许久了,两个在自己宗门里没什么好友,反倒惺惺相惜起来,聊的火热,您想,若他要是让叶凌江去哪,叶凌江是不是就不会怀疑太多只要人来了,这次绝对不会让他这么轻易离开我们先在别的地方把他给做了,然后再移到显眼地方让他身败名裂,就没那么多风险了。”
“你的意思,是让这个秋月笙做诱饵问题是他怎么听我们的万一他还去转达给叶凌江了,岂不是竹篮打水”
邓坤笑得奸“少主啊,这要人出来又不是只能出面去请,只要一张字条,笔迹是对的,人还是会被引出来的。我听说他和我们同住一地,新人弟子,同一间房的对他也不熟识,不见了也不会很快就去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