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十二月三十日晚，酆都已坠入黑夜。

夜幕降临，酆都的冥灯在那一刻全部点燃，大街小巷的白色灯笼渐渐悬空，像是漫天繁星，却又比繁星更加明亮。

在那一瞬间，整个酆都幽火通明，一眼望至欢喜楼，花灯满街，车水马龙。

众鬼怪们大多头戴白色帷帽，白色的细纱层层包围，使人看不清面容，少数飘飘然，穿梭在鬼群中，熙熙攘攘，乐得自在。

而外界的神官们则身披红色神服，面带鎏金暗纹面具，手拿玉杵乘坐行轿至桥前落轿，缓步而入。

若有寥寥几位人界贵族，也是身穿玄衣，腰胯冥刀，面缚遮眼冥纸，身边跟着众多护卫，以免生气泄露，致鬼怪垂涎。

而今日，欢喜楼的主人早早给楼中所有的员工放了一天假，胭脂和腊梅带着伽苏、小花特意打扮的花枝招展，拿着金鸟宫灯便出了楼。

时间刚到亥时晚九点，顶层的钟鸣便被敲响。

咚咚咚

所有鬼怪，神官以及人类在这一刻，都看见了阎罗从酆都的最高楼百鸟楼，向外扔出一把匕首，并宣布“谁要是想要获得愿望，那就找到玄冥匕首，拿到我面前吧”

宴会开始。

寂静，空境，只有点点阴风吹过的声音。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啪的一声，四周全部炸开。

“傻愣着干嘛找东西啊”不知哪位勇士一声高呼，整个酆都城内一片喧哗，几乎所有鬼怪人类，只要想要实现愿望的，在这一瞬间，全部散开四下找寻。

夜晚，酆都的月色格外迷人，小小的花灯摆满整条武胜大街。

伽苏一身玄色嬉鸟服，腰间插着小六子，干净利落的模样，伫足在一个摊位前看着什么。

胭脂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巧一个新鬼猜出老鬼的灯谜，乐滋滋的拿着花灯去找喜欢的姑娘炫耀。

胭脂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一盏宫灯上，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不去找”

她是知道伽苏留在欢喜楼里的原因，为的就是今日的玄冥匕首。

伽苏看她一眼笑道“去自然是要去的，只是现在早了。”

“早了再迟一些，玄冥匕首可就被别的鬼找到了。”

“我等的便是别的鬼找着。”伽苏轻笑。

见胭脂满脸疑惑，她又解释道“方才阎罗说想要获得愿望，那就找到玄冥匕首，拿到他面前。乍一听都会以为只要找到玄冥匕首就能的到阎罗许诺的愿望。”

胭脂道“难道不是”

伽苏却是摇摇头“不是。重点不是找到匕首，而是将匕首拿到他面前。”

伽苏一边说一边伸手拿起胭脂一直看的花灯，露出上面的谜面“所以无须去找，只要我是最后一个抢到匕首并拿到他面前的人，就可以了。”

胭脂确实担心道“可今日城中抢灯的鬼没有一万也有上千，你怎么抢的过呢”

伽苏垂眼看了眼腰间的小六子。

在拿回小六子前或许做不到，可现在就未必了。

想着，她轻笑一声，指着灯谜的谜面看向老板“一家十一口是个吉字，老板我可猜对了”

老板接过花灯一看，忙笑着说姑娘猜得到对，直接将花灯给了她。

这是一盏走马灯，精致有趣，伽苏将花灯转向递到了胭脂面前，笑道“送你的，你看就连花灯都在说我今日大吉，必能得偿所愿呢。”

少女的眼睛明亮如星，笑靥如花，便是周边花灯绚烂，灯火璀璨，也难及她眼中的光亮半分。

仿佛被那光芒晃了眼，胭脂脸一红，忙挪开了视线。

她手里捧着伽苏送她的那盏走马灯，看着花灯上的影画心中小鹿乱跳。

伽苏大约是没有注意到，走马灯六面旋转，画中描绘的却是公子美人相遇相知、白头一生的场景。

她目光远远地看向远方最大的那个花灯，嘴里念叨“这是谁想出来的恶趣味，竟然让一城的百姓陪他玩老鹰捉小鸡游戏，不过这个游戏还差个鹰啊”

鬼来鬼往的大街小巷布满亡魂，他们有的纯属观赏游玩，有的趁此机会大赚一笔，有的则为了虚无缥缈的孤注一掷。

拉着小花疯玩的腊梅，好不容易挤出人群，便看见伽苏不知何时攀到了树上，正站在三四丈高的枯树上，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持着宫灯，腰间帮着一个包裹，背靠树干看着什么。

她拉着小花凑上前，仰头看着这个少女，少女嘴巴里还在咀嚼，满脸肃然，腊梅问“你怎么躲到那上面去了”

伽苏低下头，笑了一下“鬼太多了，鬼挤鬼的，我都看不到你们了。”

她从树上跳下来，轻巧的向猫一样。

小花见了，连连拉着她的手问“你这是什么功夫教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