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大人干的果然不仅仅只是翻译的活计。
他取代了首领,接管了整个组织。
那个执掌横滨地下产业链,被称为高濑会的武装组织。
赌博贩毒,情色行业,无所不为。
随着鲁普莱希特的加入,他们更是进一步地、将目光投向了从前从未涉足过的领域。以从非法行业中掠夺而来的钱财进行武装,自海上劫掠商品与钱财,替高濑会招兵买马、扩大规模,多余的钱,再拿回去供应那条灰色的产业链。
在这种循环般的运转模式下,除了初期,组织上下连轴转、忙得不得开交以外,过了那段时间过后,成效是肉眼可见的。
高濑会新的首领,他的嗅觉仿佛孤狼,洞察力仿佛鹰隼,脑中时时刻刻都在运算着下一步的路线。几乎是上任没多久,鲁普莱希特就收拢了大部分组织成员的心,成了令敌对组织都心生忌惮的存在。
关于他的过往,并不能被查清。
然而现在的他的家庭组成,以及放生澪的存在,恐怕在很早之前,就展现在人前了。
此刻,眼前的这位羊之王,明显就是孤身一人来此敌营,寻找失踪的组织成员的。
他拥有与年纪不相匹配的绝对实力,不然也不可能带领一众未成年小孩组成的「羊」,走到如今这种地位。
放生澪知道自己骗不了他,但在这种威胁下,也只是低头盘弄了一下手上的鲜花。
细嫩的手指触碰过沾水的碧蕊,蓝紫的花瓣亲吻着她的指腹,那一片肌肤就很快被水所浸湿。
当她抬起眼眸,眼瞳依旧澄清得仿佛涤荡春日的波纹。
“就你一个人来么,你的伙伴呢”
羊之王顿了顿,“什么伙伴”
他没注意当别人开始提问时,主导权一定会再次倾斜,特别是你势必要去作答的时候。
“就是,能跟你一起行动,即使失败了,也能够替你准备退路的人。”
放生澪告诉他,“身为首领,身边一定会有这样的伙伴存在,你既然来这里,必定知道是有危险的吧。”
“所以才说不是首领了”
他下意识否认了,“这种事情
我一个人就足够了,绝对不会失败。”
他步步紧逼道,但见白发少女抱着花慢慢往旁边退了几步,仿佛要离开的模样。
橘发少年两步从花架上跳下来,寸步不离地跟上去。
“喂,想跟我拖延时间,可是没用的,早一点告诉我他们的下落。”
“总是这样行动,一次两次,碰到像我们这样的对手是没有问题,但是以后可就不一定了。”
放生澪把花拿进屋子里,她汲水而过,在门前也分神提醒身后的人。
“直接进来也没有关系。”
停在走廊下的少年“哦”了一声,搞不懂她到底是什么立场,但很快他就暴躁起来,面色古怪道
“我可不是来这里做客的。”
“我的名字叫做放生澪。”
厅内,她已经将花插进了花瓶。
做礼拜的位置也在洋房一楼,但不同于那间采光较差的昏暗客厅,这里拆了一面墙,与中庭连接在一起,大且宽敞,不然也容纳不下那么多孩子一齐参加集会。
大厅内皆被粉刷成了白色,两侧整齐罗列着一排排长椅,中间长的过道、通往神父所在的讲坛,而在那尽头,正摆放着一座圣子捧书的石膏像,拥有着典型的北欧深邃面容,最大限度贴近了信徒们理想中的形象,石像低垂着首咏读着手中圣约,姿态虔诚又圣洁。
在那背后,即是用金色线条刻画而出代表太阳的简约壁绘。
大厅阳光明媚,一片纯净,恍惚中,会叫人幻听到孩子们纯洁无暇的歌声。
将花收拢放进花瓶,拿到盛放着圣水的台上,白发少女回头望过来,玫瑰花窗下,她的容颜美丽且柔和,比瓶中花朵更娇妍动人,带着不染尘世的通透感。
她教导他
“大家都叫我澪,你也可以这样叫。”
羊之王于是有点相信她没有骗自己了,他与她过去曾经、一定是在哪里见过面,交换过姓名。
她拥有一切乙女的特性,纯洁可爱,揉杂着极致的少女感。
就宛如普通小女孩那般看着你。
而正是这样一种普通,没有男人能够拒绝人们都爱普通的女孩子,比起美丽到令人望而却步的存在,他们更容易对普通女孩心动。
这是即使没有任何恋爱经
验的小子,也无法逃脱的定律。
“但是我是来这里要人的。”
他又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一时间居然无法再说出凶狠的威胁的话来,怎么听怎么委屈。
“非要不可”
“非找到他们不可。”少年找到些底气。
放生澪沉默了,她侧过身,只露出散发下隐约着的侧脸的轮廓,因为理亏,而不敢去看对方的脸。
“如果我不回答,你就要杀掉我么”
“倒也不至于这样”
那模样太可怜,羊之王即答道,而后便是后悔,插着兜,埋头去踢脚边的小石子。
秋季的开端依旧非常燥热,洒在庭院中的水将鞋底沾湿,缓和了暑气,四面花架上种满了碧绿的藤萝,在欧式风格浓郁的中庭间放眼望去,看起来格外雅致清凉。
两人隔着一道台阶,一条长廊,一个在屋内,一个站在石膏檐下,中庭下一切都是光亮的,连阴影也被阳光下摇曳着的藤叶映衬上闲适的幽静的墨绿,被敲晕的组织的人静静卧在四下、植物的背面。
连一丝风也无,天高气爽,看不到海的内陆,因为远离原野,听不见海鸣,也闻不到蝉声,只有没有拧上的水龙头哗啦哗啦,在从水管中涌出时变得淅淅沥沥的水声。
“如果这事跟你没什么关系,我也是不会跟一个小女孩计较的。”
他站在由立柱支撑的走廊下,虽然一开口就是“女孩”“小女孩”的,但实际上,自己也不过只比放生澪大三四岁的模样。
他的回答中,后者在心里想了想,摸不准那两个孩子的死到底和自己有没有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