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虞卯时就过来伺候自家小姐了。
原主患有相当严重的失眠症,或者说当你浑身燥热难安,夜里恐怕也难以入睡,冬日会好一些,夏天可就难捱了,哪怕睡着千年寒玉打造的床,又去掉了周围的帐子,隔着几层被褥,小白依旧躁的慌。
驱赶蚊虫所用的香料燃烧着,被谈不上难闻也谈不上好闻的气味包裹,她睡的浑浑噩噩,每当身上的冰丝被捂热了,她就会不耐烦的踢开,于是立刻就有暗卫来给她换上另一床凉透的冰丝被,如此反复,角落的冰桶夜里换了两次,保持屋内的清凉。
但这样的安睡时间也不多,天还未明,她便醒了。
睡眠不足会让人的脾气更加火爆。
她张开嘴,还未说话就被暗卫扶了起来,熟悉她作息的商虞早在卯时初刻就守在门外,等到卯时三刻听里面有了动静,于是便领着一列小丫鬟进来。
这时的小白已经被暗卫扶着喂她喝水,说实话,她最开始也不习惯十二个时辰都被人紧盯的日子,然而只过了几天,习惯了被无微不至照顾的小白便迅速进入了养尊处优状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是她过去完全无法想象的生活,就算是武林世家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上前给她整理衣裙的是商虞,这原先是银元的工作,哪怕商家小姐才是个八岁女童,但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没道理让一个小厮来做这种事儿,然而纵使商家多的是丫鬟,可到了小白面前不发抖的却只有银元,现在银元也顶不住随时都可能会发怒小姐打残的压力,于是能够上前侍奉的竟然只剩下商虞。
面前的小少年唇红齿白,眉目灵动,五官秀气漂亮,等他再长大点也是个俊秀的郎君,可惜终究只是家奴,而且和银元不同,商虞是家生子。
他父亲是商府的管事,母亲是小姐的奶娘,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服从,即便是被小姐打死也不能有任何反抗,唯一能做的就是主动递上鞭子,让她打的开心一些。
小白配合的张开手,让商虞帮忙给她整理衣裙,因为原主这一点就爆的脾气,首饰衣物已经尽量从简,但到底是大户人家,再加上女孩儿的裙子本就复杂,她选择放弃挣扎,可别到时候套半天都套不好,一生气又锤烂一个柜子。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从那满是鲜艳华服的衣箱里挑出一件颜色稍微素净些的裙子,天知道这有多么不容易,因为苏醒后原主的爱好和兴趣也会影响到她,让她痴迷鲜艳的色彩,毕竟――以前的铁骨铮铮好男儿可不会钟情红色。
就着抖来抖去的丫鬟托起的洗漱用具,她不耐的拿起已经抹了草绿香膏的细软小毛刷,开始漱口,闯荡江湖时哪有这么好的条件,侠客们都是带把牙香筹,就着上面固定的药材香料,能够用好久,随意往河边一蹲清理一番就算体面了。
有时候手头实在窘迫,折段柳枝儿抹些粗盐,也能够保持形象。
给小白系上了一个塞满金叶子的打赏专用荷包,怕那些丫鬟因为手抖扯疼小姐,商虞让她们下去,亲手给她梳了头,他手法熟练轻柔,取了小白一半头发梳了两个小羊角,还特地给小姐戴上了她最喜欢的翡翠红玉鸳鸯环。
他多少希望她今日下手能轻一些。
小白不得不承认,商虞是真的好使,他总能把她伺候舒坦,眼神都不用使就清楚她想干什么,做事利落又细致,不愧是集书童、小厮、见习管事、贴身护卫为一体的万能跟班。
然而该做的还是要做。
花了几天掌握好周围的信息,也熟悉了身体,能够做到踹人时只是让对方滚出几米而不是直接残废,小白是真的很努力了。
所以现在她才有底气去收拾原主留下的烂摊子,为此她特地没带上鞭子,然而前脚踏出房门,商虞后脚跟了上来恭敬的递上一条造型可怕的软鞭。
收回前话,这小子偶尔也不会看人眼色。
东方小白知道,以她的手劲要是含怒挥下一鞭,甭说银元,就是她那情郎也得归西,到底是个穷书生,哪有多余的钱财去习武。
所以她想了想,有了决定“那日出手救人的大侠现在在哪儿”
她问的理所当然,因为东方小白实在太清楚了,就商家对原主的宠溺程度,别说那位大侠出手拦住她挥鞭,就算只是路过被她瞧着不顺眼也得拖走。
“您是问那不知好歹的东西还真以为自己是名门大派的弟子就了不得,奴那日拜托了暗卫大哥,已经押进牢里,待小姐处置。”商虞更是理所当然,完全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小白沉默了两秒,总觉得这商家画风不太对,不过能够让暗卫出动,只怕那位大侠也是身手不凡,名门大派出来的倒也不奇怪。
“送衙门了”
她下意识以为商虞说的是衙门大牢。
“哪能呢,那群狗奴才哪敢夺我们商家要的人,关进府里地牢了。”
看来,她还是小看这商家了,小白稳住表情,心中却是吓了一跳。
她上次投胎运气不佳,本来是想趁着宝珠商行的东风去西域运几批货回中原赚些银两维持生活,没想到却被魔教给抓走当了壮丁,将近十年没回中原,后来因为撞破隐秘狼狈逃亡,为了逃避追杀躲躲藏藏,又哪里有闲工夫去关注中原的变化,所以对于这开阳商家,她其实没怎么听说过。
但她却知道开阳府是什么地方,和越朝国都越阳府同处首阳道,因为临近奔雷大运河,商道流通繁荣昌盛,所以特从开阳州提为开阳府,这是什么概念和国都并列,整条首阳道唯二的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