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练剑的后山种满了白梅,只是气候温暖,梅花尚未盛开。
徐蛰走在林间的石子路上,身后远远地跟着一只火红的胖狐狸,天上鸟雀也欢快歌鸣。
肉球的领地意识很强,仰头嗷嗷狂叫,想把围绕在徐蛰身边的其他动物赶走。可惜它不会飞,连根鸟毛都碰不到,反而被啄了几下脑袋,委屈得不行。
徐蛰没理身后的鸡飞狗跳,找了个不错的位置躺下来晒太阳。
所有阴谋算计都抛到脑后,慵闲懒散享受午后时光,不知不觉就睡了一觉。
他已经在万梅山庄住了小半个月,每天除了吃饭,基本上不会和西门吹雪见面。徐蛰很珍惜上班前的悠闲时间,后面连早饭也不出现了,每天赖床到巳时,理由都是现成的中毒、体弱。
春风微凉,阳光正好。
徐蛰却突然感觉到一阵杀意。
略微偏头,一片小小的树叶如刀剑般急速飞来,穿透后面的石头,树叶和石头都变成粉末,风一吹就散了。
徐蛰睁开眼睛,用手挡了挡阳光,只见西门吹雪的父亲玉老爷子全身笼罩在灰扑扑的浓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冷冷的睥睨他。
徐蛰也冷了脸。
慢吞吞站起来,拍打一下锦衣上的灰尘,徐蛰从头到尾表现的都像个不懂武功的普通人,“一见面就扰人清梦,不愧是玉兄。”
玉罗刹却不敢轻视他。
他和徐蛰初次见面是在沙漠中,主仆二人进入罗刹教地盘,被当做中原其他势力派来的奸细。起初是寻常小喽啰过去拿人,没想到一个都没能回来。
接着惊动了护法“岁寒三友”,孤松长老亲自去抓捕,同样死在了大漠之中。这么一来,枯竹和寒梅也坐不住了,愤愤不平前去给兄弟报仇,顺便探探路子,没想到来者毫不留情,一点说和的余地都没有,两个护法也送菜似的死掉了。
三个护法全部死亡,纵然玉罗刹早就想铲除他们,也不得不重视起大漠中新出现的对手。
他亲自过去一趟,本以为看到的会是被风沙磨砺、衣衫褴褛的苦行者,没想到是两个穿着精致的富家公子。
二人皆身着黑衣,其中一个手中持剑,神情冷漠气势不凡,另一个满头华发,狰狞的青铜面具遮挡住他的容貌,看起来像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玉罗刹知道,如果是普通人,绝不可能在炎炎沙漠中保持风度。
持剑者正要上前迎战,被面具男按住肩膀,“你不是他的对手。”
剑客恭顺后退半步“请公子吩咐。”
“我亲自迎战。”
平生恰逢对手,正是畅快淋漓,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能握手言和。才有了万梅山庄之行。
只是另一个当事者似乎并不知晓。
玉罗刹看着眼前的青年,咬牙切齿“你为何会在这里”
徐蛰慵懒地舒展身体,小小打了个哈欠,“我在睡觉。”
玉罗刹道“本座问你为何会在万梅山庄。”
徐蛰坐到路边的石凳子上,懒散道“我帮你做事,收取些报酬又何妨玉教主不会吝啬至此吧”
看到他这模样,玉罗刹就气不打一处来。
武功有成之后,他就很少真正动怒了。因为世界上值得他动怒的人越来越少,还活在世上的,一个是西门吹雪,另一个就是徐蛰。
“帮我做事”玉罗刹冷哼一声,“你偷盗我罗刹牌不说,还把它交给了西门吹雪,这也在计划之内”
罗刹牌是块千年古玉,价值堪比和氏璧。小小的一块玉牌,正面刻着七十二天魔、三十六地煞,反面是一千多字的梵经,制作之精巧堪比在桃核上刻苏东坡和黄鲁直。
这只是罗刹牌的艺术价值,江湖中人审美水平能跟上的不多,单论它的精美,不足以令人向往,真正引发血雨腥风的,是它代表的含义。
玉罗刹亲自定下天魔玉律待他死后,谁手中持有罗刹牌,谁就是罗刹教的教主。
按照他和徐蛰约定的计划,该是拿出假的罗刹牌混淆视线,不成想他竟然把真的拿走了,还如此轻易地放到了西门吹雪手中。
入住当日,萧剑拿出的“信物”,就是罗刹牌
徐蛰撑着下巴,无辜地眨眨眼睛“既然天宝是你的儿子,把罗刹牌交给他,又有什么不对况且以这孩子的性格,就算你主动给他,他都不一定会要,我这是在帮你啊,玉兄。”
乍一想之下竟然很有道理
到底是老江湖了,玉罗刹不会轻易被人蛊惑,“他既然是我的儿子,便该随心所欲,若是他不想要,毁了便是,不必将金钱利欲强加于身。本座所为,仅仅是为了自己,与他何干”
“既然你有章法,那我就不再多言。”徐蛰看了看天色,“离晚饭还有段时间,我便先回房了,恕不奉陪。”
玉罗刹“”
整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搞事情,这种人究竟是怎么把武功练到现在这种境地的
目送徐蛰离去,玉罗刹坐到他方才坐的石凳上沉思。
他确实想过清理罗刹教内部存有二心之人,计划还没有完善,如果不是遇到徐蛰,估计要等几年后才会开始。
可惜他偏又遇到了徐蛰。
徐蛰不仅武功高强,心思也很缜密,表面看上去温和懒散,实际上敏锐地很。玉罗刹才和他打了几天交道,就被他套出诸多消息,还拿走了罗刹牌。
他倒不是在意罗刹牌毕竟所有的罗刹牌都是找妙手老板朱停批量定做的。
玉罗刹在乎的,是徐蛰发展壮大之后啊。
日渐西沉,只留橙色霞光如潮水般漫延笼罩人间。
管家远远地看到了石凳上的人影,向这边走来,“属下参见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