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几乎暴跳起来,“子房,什么爱子,那是朕赐给他的掖庭贱婢所生庶子朕需要向他解释什么”
“陛下息怒,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韩王虽有叛乱之名,却一无南下掳掠之行,二无与匈奴
合兵之实”
已经被擒的楚王韩信跪在殿上静静听着满朝廷辩,虽与韩王有旧,却已自身难保。
“楚王,你看这场仗怎么打”
终于问到了自己,韩信在心底里微微一笑,汉王哪能离我只要有征战,舍韩信则无他。
“吾皇,匈奴人及其凶残却无大略,入我境中却不能守土。臣有上中下三策,均可保大汉社稷之福祉。”说道这里,韩信顿了一顿,及时地住了口。
刘邦正被他搔在痒穴上,他一住口,却让人浑身难受,却又不好纡尊降贵追问下去。而其他大臣知道韩信新罪被囚,圣心难测,不敢惹上关系,个个噤若寒蝉。
还是张良解围,“楚王,陛下圣明,不妨作为参详。”
韩信摇摇头,“虽有三策,却无可行,不说也罢。”
若是在过去,刘邦一脚已经踢上韩信,但如今,他是皇帝。
“为何”。
“上策陛下不愿行,中策陛下不能行,下侧陛下不屑行。”
张良莞尔,他也是运筹帷幄熟读兵法,若非天生体弱,早已将兵百万征战四方,封侯拜相岂在韩信之下他太明白这套欲擒故纵的把戏了,看来不引火烧韩信一把他就不会乖乖听命,于是张良又接道,“楚王此言差矣。陛下斩蛇白帝,征战四方,灭项羽,封诸侯,复华夏衣冠,当世岂有圣明如陛下乎楚王三策陛下皆不可行,莫非楚王自以为善于将兵,便胜过陛下
韩信脱口而出,“韩某将兵,多多益善。”说罢惊疑一笑,心中暗自骂道好你个死张良,一张女人脸,说话软绵绵,不记得和我当初称兄道弟互为犄角了,帮着刘邦对付我正在苦思如何应付,忽听刘邦冷笑,
“既然如此,卿何为朕所擒,俯首系颈待罪宫门”
殿上顿时寂静,只听得百余人呼吸此起彼伏,似乎时间突然变慢。
丹犀边的水漏仍在不停滴落,天顶上那束阳光似乎也缓慢移动,张良脑中忽然一阵眩晕,
“韩信虽善将兵,陛下则善将将”
刘邦听到这拍得千回百转出乎意料的精致马屁,脸色再也绷不住扑哧一笑,来不及细想,已听见厅上大臣议论纷纷,陈平忽然出列,“陛下容禀
,楚王纵横沙场,未尝败北,今日廷议,当可请之详加商讨。”
刘邦闻言,微一沉吟,忽然问,“如卿所料,三策何为不行”
“臣之下策,乃是陛下效仿勾践,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与匈奴明结秦晋之欢好,暗设杀伐之陷阱,实边关,修长城,遣暗间,佯恭顺,匈奴目无尊长以力服人,待冒顿一死国中内乱,便收买其内部贵族将之部落彻底收服。”
“十年生聚十年教训,需时二十年”
“长则四十,短则二十。”
“太长了,从秦亡到汉兴也不过四年。”
“汉兴代秦,乃华夏内部兄弟之争,而欲灭匈奴,关乎我大汉与游牧民族种姓存亡,势必旷日持久。所以臣认为陛下不屑行此下策。”韩信观察着刘邦的脸色接着说,“再说中策。所谓中策,便是埋伏细作,潜伏其内部或行暗杀、或行反间,或与周遭匈奴帝国连为表里,待时机成熟里应外合。”
“费时几许费金几多”
“这要问陈丞相了。”
陈平当年楚汉之争时,曾为刘邦厉行阴事,对于收买暗贿最为内行,不料此时他也支吾起来,“回禀陛下,项羽乃是楚人,中原各族早已相溶,彼此之间秉性相习,自有估量,可匈奴与我大汉,言语不通习俗各异,究竟是否可行尚在未知之数,就算可行,匈奴大汉之间交流也是不便,暗间人才难得,需要从长计议从头培养,何况估算具体时间数额只怕是连萧丞相也无从着手。”
韩信轻舒一口气,转脸看向刘邦,“故而臣言,中策陛下无能行。”
刘邦听到无能二字,眼睛抽搐了两下,韩信倨傲若此,当他一代雄主听不出其中戏谑之意无奈这不是意气的时候,遂压了火气闷声问,“那上策呢”
“上策便是派臣率军出击陛下定不愿行”
“方今天下者,唯匈奴与大汉两强并立而已。大汉以农为基,可守成而待;匈奴以牧为生,恐有南下截杀之欲。”
“大汉兵者多步卒,不习弓马之术,匈奴无常兵,牧民以弓马为常事,”
“我大汉有坚城铁壁强兵老将,何必卑辞躬行效妾婢之道”
“去你妈的,打不打得过,一帮老
爷们动嘴皮子管屁用”
“就是,陛下不如先发兵,打了再说。”
“不可不可。兵者,死生之大事,不可不慎。”
“天天念叨不可不慎打起来就真能慎得上吗”
陈平张良从乱哄哄的议事厅中探出头来,张良清冷的脸上现出不耐神情,陈平心中也越发急躁,“子房,这帮人说来说去还是围着韩信那一套打转”
张良微微皱着眉,缓缓叹了口气,“除了他那三策以外,你我也没想出其他计策。”
陈平悚然,呆望张良,“莫非子房也别无他法”
“别无他法”,张良顿了一顿,“但为主上计,韩信绝不能再次点兵。”
未央宫,万重楼台几入天阙,在那最高处的檐牙之上,一个清瘦人影迎风昂然而立,夜风呼啸而过,带起身侧衣袂,翻飞犹若仙人。楼台下,一袭戎装的刘邦仰天而望,低声说,“子房,深秋已过,露重夜冷,你身子不好早些休息。此番出兵,为子孙万代计,毕其功于一役,建万事功于此战,不在神鬼不在天。”
张良摇摇头,依然仰望那灿烂耀眼的星汉,“陛下,不知为何,臣似觉此行另有不妥。”
刘邦见状,知他固执非常,只得亲自给他披了皮裘,“兵者险道,朕岂不知,但时势瞬息万变,战机若失,你我君臣将抱憾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