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坪另一头,顾衡远远看见他派去接秦昭的马车到了,对身边的人道:“按计划行事,吓唬吓唬就行了,别真闹出什么事,懂吗?”
他身边还有四五名十多岁的少年,其中一人骑在马上,揶揄地看他:“衡哥儿,你干嘛这么怕他。”
“不是怕!”顾衡反驳道,“他是知府大人点的案首,八月还要去考府试,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爹要宰了我的。”
“一个书呆子……”
少年“切”了一声,抬眼朝那边看过去,恰好看见秦昭牵着景黎下马车。
景黎今天穿了他最喜欢的那件石榴红外衣,衬得肤色雪白,腰肢纤细。他被秦昭乖乖牵着,视线却好奇地朝路边吃草的马儿身上打量,眸光明亮,似乎带着些跃跃欲试。
草坪这头的少年们都看得出了神。
唯有顾衡恍惚道:“他……他夫郎果然很好看啊……”
秦昭很快牵着景黎走到了草坪这边,视线往众人身上一扫,落到顾衡身上:“你没说过今日是来赛马场。”
“是、是吗?”顾衡被秦昭训了几天,一听他这么说话心里就发憷,强撑着不在自己朋友面前露怯,“今日天气好,适合赛马,所以……所以……”
景黎不想理顾衡,抬头问那骑在马上的少年:“你们要比赛吗?”
少年的脸瞬间红了,吞吞吐吐道:“比……比赛,是啊,要比赛的。”
“好啊,那我们不耽搁你们了,快开始吧。”赛马场四周都有观看席,景黎拉了拉秦昭的衣袖,“那边位置正好,我们去那儿看吧。”
说完,拉着秦昭去了观看席,留下几名少年面面相觑。
被景黎问了话的那位正是组局的周家少爷,周启。他注视着景黎的背影离去,对同伴道:“还不快上马,磨蹭什么呢。”
众人:“……”
正规骑射的规则是,参赛者骑马绕着赛道奔跑,将箭矢射中固定在赛道旁的箭靶。
一刻钟内,奔跑圈数与射中箭靶的数量相加,定为最终成绩。
景黎问:“那如果慢慢跑,只追求射中箭靶数量不行吗?”
“哪有这么容易。”秦昭道,“每个箭囊里只配备了九支箭矢,而且场上的箭靶数量也有定数,且分布不均,若是速度过慢,还没等跑到箭靶所在之处,就已经被人抢占光了。”
“而且,哪怕九箭全中也不过九分,最终仍要以速度定优劣。”
“不过一昧追求速度也不可,赛马规则里有一条,脱靶三箭以上则取消资格。”
“难度好高啊……”景黎抱着小鱼缸,望向场下正在准备的那群少年,“也不知道是谁想出这么变态的法子。”
秦昭笑了笑:“早年,北方游牧一族屡犯边境,他们最善骑射,朝廷派去的大军吃了不少苦头。先帝由此推行了这个赛马规则,要百姓加强骑射功夫,以备不时之需。”
景黎问:“那你说的赌马又是怎么个玩法?赌谁会赢吗?”
“对,想不想试试?”
“嗯嗯!”
场下,几位少年已经带好护具,随着候在场外的下人一声击鼓鸣响,纷纷策马飞驰出去,扬起尘土。
景黎兴致勃勃往场下看着,只见顾衡的马匹奔跑在最前方,已经快要接近第一个靶子。
他速度丝毫没减,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矢。
“顾衡看起来还挺厉害的。”景黎饶有兴致道。
秦昭却摇摇头:“下盘不稳,中不了。”
他话音刚落,顾衡的箭飞驰而出,却与箭靶擦身而过。
脱靶。
机会转瞬即逝,这箭靶被紧随其后的周启射中,顿时四分五裂。
骑射比赛用的箭靶和寻常射艺不同,不仅比寻常箭靶小很多,且是用薄薄的木片削成,一箭射上去就会破损。
这样可以保证一靶一箭。
“果然还是不怎么样。”景黎嘟囔一声,继续寻找其他的目标,“那个如何,三号。”
秦昭跟着看过去,摇头:“他连马都骑不好,再继续这个速度,恐怕要摔下来。”
果然,那三号少年没一会儿就抓不稳缰绳,颤颤巍巍让速度降下来。
这种富家公子游玩时的消遣,自然比不上专业的赛马比赛。没等跑过几圈,几个少年要么是体力不够,要么是脱靶太多,纷纷丧失了资格,只有周启和顾衡还在认真比赛。
被落在后面的少年也没下场,只缓慢绕着赛道跑。
一名少年看着那两人一骑绝尘的背影,问:“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我也觉得……”另一人恍惚道,“我们计划是什么来着?”
此处原本就是他们来郊外游玩的主要去处,顾衡建议众人来这里,并非只是为了赛马,而是想借此吓唬吓唬秦昭。
现场观看骑射危险极高,箭矢射偏更是常事。
赛马开始后,他们会故意把箭往秦昭那个方向射,定可以将他吓得四处窜逃。
但是……现在这是在做什么,给人家耍猴戏呢?
可场上那两名少年已经赛红了眼,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他们如今圈数相同,分别都脱了两次靶,顾衡箭囊中还剩三支箭,周启只剩两支。
周启领先一分。
景黎问秦昭:“你说他们谁会赢?”
秦昭:“不是你要赌吗,问我做什么?”
景黎叹了口气:“可我说的都不准。”
秦昭说得对,景黎的确不适合玩博戏。
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压谁谁出局,完美避开所有正确选项。
秦昭道:“你就是对顾衡有偏见。”
景黎几乎把场上所有人都压了一遍,就是没说过顾衡会胜。那是因为他至今对顾衡强占酒楼,还带秦昭去赌场的事耿耿于怀,不肯压他。
“好啊,那我就压他,看他到底能不能胜。”景黎冷哼,“要是他输了,你就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秦昭失笑:“你在赌马里压了他,如果他输了,便意味着你输了。凭什么罚我?”
景黎:“谁让我压谁谁出局,若是顺着来那多不公平。”
他敲了敲鱼缸:“你也同意这样对吗?”
小鱼崽欢快地翘起尾巴。
秦昭:“……”
秦昭无奈:“好,都听你的。”
赛场上瞬息万变,二人说话这会儿,场上那两人已经又分别射出了一箭,都中了靶。
周启依旧领先一分,可他动作没停,立刻抽出最后一支箭矢。
起点的沙漏记录着比赛时间,现下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就连景黎这种新手都看出了他的目的。
周启想先射完最后一支箭,再策马多跑一圈。
这样哪怕顾衡剩下的箭都中靶,也会落后他一分。
秦昭看着他的动作,只微微摇了摇头。
下一秒,周启搭弓射箭,箭矢飞出的瞬间,却被另一支横飞出来的箭矢撞偏了方向。他的箭矢刺入草坪,随后而来的箭矢却击碎靶心。
周启一惊,下意识拉紧缰绳,顾衡策马超过了他。
胜负已定。
“刚才那一箭好厉害!”景黎惊呼道。
他以前对任何赛事都提不起兴趣,先前秦昭对他说起时,他还不明白赌马的乐趣何在。
但这一场看下来,自己也不由心跳加速,热血沸腾。
景黎眼神发亮,随着顾衡最后一箭射中靶心,在周遭下人的欢呼声中也跟着兴奋地跳起来。
秦昭:“……”
早早退场回到观看席的其他富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