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走了两个钟头,才到了坝镇,小萍子问梅香渴不渴,梅香说:“不要紧的,还好。”小萍子便走到一户人家的门口,向主人家讨了一碗水,递给梅香,梅香谦让了两下,喝了几口,递给小萍子,小萍子一口气喝干了。
梅香第一次出远门,紧跟着小萍子,寸步不敢离,小萍子领着她,又走了一段路,到了一处像是集市的十字路口,两个人在街边等了一会子,有一辆三轮车远远地开了过来,小萍子踮起脚往前伸出胳膊使劲挥手,三轮车慢慢停了下来,司机探出头来问道:“到哪里去啊”
小萍子说道:“巢县可去啊”
司机一招手,又指了指车屁股,示意她俩上车。小萍子扶着梅香从车后面爬了上去,自己跟着也爬上了车。
行了不多远后都是崎岖的道路,一路上翻来覆去的颠簸。三轮车行驶在两面都是山的高低不平的小道当中,有一段路实在颠得厉害,梅香两手死命地抓住前面的铁栏杆,她几乎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胃都要被抖出来了。她已经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了,就是想起古人那句太有道理的话了,尤其在这个三轮车上,她感受最深: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在她看来,这才刚跨出门槛的第一步,已经让她感到身体快要被车子颠散架了。
小萍子坐过几次了,她在三轮车的噪声里,对梅香露出了无奈的微笑,梅香略微牵扯了一下嘴角,勉强回应着。
好不容易到了巢县城里,道路好了不少,车子也平稳了许多,梅香恨不得一步就到了,正想着是不是可以下车了,却听见司机在前面问道:“是在哪里下啊”
梅香看向小萍子,小萍子笑着说道:“师傅啊,我们俩是坐火车去,你把我们送到巢县站吧”
司机犹豫着念叨:火车站啊
小萍子马上陪着笑脸道:“哎呀,师傅,你瞧我们两个女的,这里又不熟路,你就帮个忙吃点亏吧加三毛钱可行啊”
司机显得有些为难的样子,说道:“唉好吧,今天生意也不好,没什么人,加三毛钱就加三毛钱吧,送你们过去算了。”小萍子笑着说:“那就难为你师傅咧”
梅香默默听着他们俩的对话,看着小萍子笑了笑,算是对她的赞许。
到了巢县站,两人下车,小萍子抢着付了车钱,梅香生拉着不放,说道:“这个车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出,你带着我出来,我心里已经是感激不了的,你不要我给你出车钱也就不说了,我还怎么能要你的哩。”小萍子见梅香坚持,也就不再勉强了。
小萍子让梅香站在车站门口等她,她去窗口买了两张去合肥火车站的车票。
到了合肥站已经是下午了,小萍子又买了两张晚上到北京的火车票,然后,带着梅香一起下了趟馆子,说是下馆子,也不过就是车站旁边一家面馆,一人叫了一碗挂面,小萍子说怕夜里在路上饿了,又各添了一个饼子。梅香拍拍自己的包袱,说道:“不要紧,我这里煮了好几个鸡蛋,路上饿了一起吃。”小萍子笑着点点头,说:“梅香姐,你第一次出门,想得还挺周到。”
到了晚上,梅香跟着小萍子进站检票上了车,这趟车里的人明显比她从巢县到合肥的人要多出许多。她从巢县站开始,就一直处在一种眩晕里,自己开始如何进的车站,后来是如何上了火车,最后又如何找了座位坐在了火车里,在她的脑子里,完全想不起来了,到现在还有些迷糊的;火车进站时的那一声长鸣,像一个庞然大怪的嘶吼,梅香一向沉得住气的性子,心里再震撼,脸上仍然像过去一样不动声色,只是,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坐在车里发着呆,看着人们前前后后来回走动,瞧他们上上下下放着行李,小萍子以为她是困了,轻声说道:“姐,你要是累了,就趴桌子上睡会吧,这还早着呐。”梅香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坐靠了一会子,一阵倦意袭来,梅香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果然睡着了。
梅香仿佛瞧见了小霞,正要去羊山脚的大塘边捶洗衣裳,她正挎着一桶衣裳,手里拿着棒槌,看见梅香便对她奇怪地笑着,梅香看她的笑容有些怪异,便走上前准备问问她,谁知小霞低头用棒槌指着面前的一条小沟渠说道:“这个,这个小沟看着没什么,我却走不过去的。”梅香听了觉得奇怪,也跟着低头看,她面前的道路上确实出现了一条小沟,她刚想阻拦小霞,小霞却一边说道:“我走着试试瞧。”一步踩上去,那一块土地突然像魔方一样转变了方向。小霞的身子忽然下陷,土地跟着一起下塌了,小霞直接落在了下面的石块上,梅香大惊失色,失声喊道:“你快上来啊”同时伸出手去一拉,看着不过一伸手的距离,小霞也同时挥动胳膊,企图抓住梅香伸出的手,一只手刚太抬起,忽然脚下的石头像被撤走了一样,小霞直接滑入了水下。情急之中,旁边刚好有一个人路过,她眼角的余光看着像是富贵,又不太像是,此时,容不得她多想,梅香一把抓住旁边那个像富贵的手,一边俯身跪下去伸手一抓,她想抓住小霞的身子,小霞的身体却在距离她的手最近的距离时,被动地下沉进入水里,只留下一缕搅动的浑浊的水急得梅香大哭大喊小萍子在旁边轻轻拍了拍梅香的肩膀,梅香抬起头,满脸忧伤与惊恐地看着小萍子,说不出话来,又看看车厢里的人,有的已经趴着睡着了,有的还在窃窃私语聊天,梅香的意识渐渐清醒,刚刚不过是做了个梦而已。
小萍子笑着问道:“梅香姐,你做的什么梦啊听你哼哼,看你身子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梅香揉着眼睛,也对她笑笑,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