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晚九点。
安娜早早地就察觉到了今天的爸爸和往常相比有些不大对劲。
虽然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学生,但安娜比自己大多数的同龄人都要更加早熟一些。她很不想承认,但这和她早年家庭的变故不无关联。
在她开始念小学之前,她的母亲就撒手而去了。她小小的世界里从此被挖走了极其重要的一个部分,从那之后,父亲就是她仅剩的所有了。
但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算是幸运的话,那就是她还有一个足够优秀的父亲。
尽管父亲因为自身文化水平不高,所能从事的只有体力劳动,但他常年坚持打三份工,竭尽所能给予了女儿最好的一切。
并且每个月的第二个星期五,那天晚上他都会尽力暂缓手头的任何事,带上女儿去一趟她最爱的游乐园。
那既是为了能让女儿开心,也是为了他自己。
因为唯有安娜的笑容,才是驱使他起床、迎接每一个明天的最大动力。
......至少曾经如此。
但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好像就稍微有点变得不一样了。
尽管没有明确的证据,但安娜觉得父亲可能辞掉了一份工作——也可能不止一份。
然而那并没有解放出他更多的时间来。相反,她最近发现父亲好像比过去那些年都要更忙了。
他早上起得更早,晚上回得也更晚。整天行踪成谜,就算她问起也从不透露半个字。
甚至后来每个月固定的游乐园活动也被他取消了。过去哪怕是在父亲最忙的时候,这也是从未发生过的。
但相对地,她也发现父亲比过去几年里的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有精神。他每天都精神百倍地出门,回来的时候兴高采烈,有时还哼着小曲,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看起来就像找到了什么新的精神寄托一样。
安娜本来觉得这也许是什么好事——无论原因如何,至少父亲终于走出了阴影,变得更好了。
但直到今天,直到她被父亲用粗糙生茧的大手牵着、来到了这座设有巨型蟒蛇雕塑的祭坛前,被父亲和颜悦色地告知,她幼小纯洁的灵魂有幸被选作了伟大奥利哈刚之神的祭品,她才终于醒悟了。
原来从不知什么时候起,父亲早就也已离她而去了。
这天晚上,她看到父亲穿上了一身很蠢的黑色长袍,还戴着个兜帽,模样就像电影里充当背景板的炮灰。
另外还有几个和他穿得一模一样的人,看起来是他新的同伴。其他人安娜都不认识,但她认出了巴克斯叔叔——那是父亲为数不多的朋友,之前好像是开出租车的。
巴克斯叔叔曾经也是个很好的人,父亲忙起来的时候这个叔叔有时会代替照顾安娜。她还记得他们也一起去过游乐场,叔叔还送给了她一盒包装精美巧克力。
不过现在他也是那身黑不溜秋的打扮,看起来怪蠢的。
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在一个巨大的祭坛中间了。祭坛恰巧被建在那个巨蟒雕塑张开的血盆大口下方,这让站在祭坛上的她看起来就像一盘经过精心烹饪的菜肴。她注意到脚下刻印着六芒星的印记,看起来像电影里中世纪法师的杰作。
虽然没大弄明白这具体是怎么回事,但她猜自己可能是要死了。
然而父亲也好,叔叔也好,却都在祭坛下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此时安娜不由想起了很小的时候,母亲给自己念过的童话故事。
每一个故事里的公主在遭遇危机时,永远会有英俊神勇的王子殿下,挥舞着神剑骑着白马前来营救。
......看起来童话终究是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