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行驶在路上。
谢见微和薛蟾坐在一侧,微风撩起车帘,市井上亦如往常热闹,邺京城的百姓丝毫没有受到南地败仗的影响。
谢见微看得出神,搭在膝上的手忽然被攥住。
她眼神一冷,回眸迅速撇开。
薛蟾不再向往常那样顺着她的意,强硬地掐住她的手腕,俯身过来低声笑道:
“晏晏,此行你可不要想着趁机对外传什么话。你可能还不知道,如今谢家之于旁人而言,便是洪水猛兽,谁沾染上都要惹一身的虱子。”
谢见微垂眸看着他,哂笑声说:“既然如此,你何必继续留着我。你认定我谢家这么多年对你多有羞辱,谢家势弱,你不该趁机一纸休书把我扫地出门么?”
薛蟾长叹了一声,低着头指腹在谢见微腕上摩挲,缓缓道:“晏晏,我是爱你的,可惜你总是让我失望。不过没关系,我们的日子还很长,你放心,即便谢家倒了,我也会在侯府给你一个栖身之所。”
薛蟾对谢见微的感情的确是爱恨交织,同时也掺杂了自卑和不甘。
他在谢家的打压下憋屈地过了五年,他也想谢见微尝尝他这五年的感受。
怎么可能轻易就放谢见微回去。
马车停在一处山庄前,门房上前帮车夫摆放好脚踏。
薛蟾牵着谢见微的手,面上含笑,一副贴心姿态强硬先扶她下了马车。
毓秀站在车下,赶紧把人接了过来,垂眸一看,谢见微腕上鲜明的指痕,触目惊心。
门房殷勤地和薛蟾见礼,“大人来得好巧,方才王爷刚问起大人,此刻正在宴上等着您呢!”
“劳烦王爷挂心了,内子体弱,马车不敢走得太快。”
薛蟾笑着望向谢见微,“夫人,请吧。”
谢见微面无表情地跟在薛蟾身后进了山庄。
山庄里景色宜人,假山流水竹林松石,无一处不精致,看得出主人是个极懂得享受的,能在邺京附近拥有这么大的一座山庄的人,满京城除了慎王不会有别人了。
谢见微若有所思地舒了一口气。
庄子上的下人将二人引到一处三面镂空的大厅之中,远远就听厅里推杯换盏,笑声不断,慎王坐在上首,姿态放松。
下人通禀:“王爷,广阳侯府的薛大人,携夫人到了。”
整个厅里都安静了许多,薛蟾领着谢见微走到厅中,笑着俯身作揖。
“下官见过王爷。下官来迟了,还请王爷切勿见怪。”
谢见微一声不吭的站在薛蟾身后,腰都不曾弯一下。
慎王请她来明显是别有用意,看她这般,也没怪罪。
皮笑肉不笑摆摆手说:“薛大人不必多礼。入席吧,如此一来,本王今日宴请之人也全都到齐了。”
谢见微跟着薛蟾坐到席间,抬眸看去,正对面坐着的正是傅意欢。
他还笑着遥遥冲她的方向敬了一杯酒。
整个席上全都是慎王的拥趸,放眼望去竟无一人带了家眷前来,侍奉在身侧的全是王府的侍女。
只有薛蟾带了谢见微。
这群人在一起喝酒聊天,酒过三巡,便有朝臣醉醺醺起身,给慎王和傅意欢敬酒。
“下官还不曾恭贺王爷和殿下。此番谢家通敌一事,多亏有王爷和殿下提点,否则我们这些人全都要被蒙蔽了去!连皇上都对王爷和殿下大加赞赏,下官敬服!今日此酒下官先饮!”
“是啊是啊!王爷殿下目光如炬,下官佩服!”
“谢家真的不识好歹,先帝如此信任谢家,给了谢家多年圣宠,他谢崇凛就做出这种事。当真是死不足惜!”
毓秀侍奉在谢见微身侧,已经默默憋红了眼睛,满是担忧地看着谢见微。
谢见微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东西,借掩唇的动作,低声说道:
“你若听不下去,就出去散散心吧,不必陪我了。”
“夫人……”
毓秀还未张口,对面傅意欢忽然将酒杯放在了桌上。
不大不小的动静,却让嘈杂的厅里瞬间安静了许多。
“各位大人,高兴归高兴,可也得注意着说话的分寸。薛夫人还在席间,听到这些可要伤心了。”
众人纷纷朝谢见微看去。
谢见微自顾自吃着东西,仿佛这一大厅的人都不存在。
户部侍郎大笑道:“殿下多虑了吧!下官看着薛夫人自从入席,除了吃可是一句话也没说过。就连咱们训斥谢崇凛,也不见她生气。可见薛夫人是懂大局之人!”
“薛夫人的的确确是很懂大局。本王听闻,功德碑一事便是薛夫人给太子出谋划策的结果。”
慎王脸上笑着,这话说得却是咬牙切齿,席间朝臣听后也纷纷变了脸色。
他们都因为功德碑丢过大人,眼下看谢见微的表情都带了三分憎恨。
慎王大喇喇地往后靠去,胳膊架在扶手上,戏谑地看着谢见微说:
“夫人既有这样的聪明才智,可有想过如何解你谢家现在的难关?”
“本王很欣赏夫人,夫人不妨说说看,若是有道理,本王和众位大人必定上表皇上,力保谢将军。”
谢见微抬眸朝慎王看去,微微一笑。
“不劳烦王爷,谢家对北越和皇上忠心耿耿,有错无错皇上自会明断。结党营私乃是大忌,我谢家是万万不敢沾染的。”
厅里安静的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