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凉夜没想到，秦穹像前竟有一个熟人……徐半山，不过他一想也就明了：大将秦穹乃当年陶朝第一勇将，和徐半山风格相近，所以他来此参悟，也就不足为奇了。

徐半山既在此，江凉夜当然不想停留太久，于是只草草看了几眼秦穹像便走了，细节没看到，只大概见到上面写了几个大字：马槊英雄勇武绝伦……胡公秦穹，字体苍劲有力，正是褚公登善所书。

江凉夜移步下一副画像，是英公李懋功，英公长相并不似胡公那般英武，因为英公曾经当过太子太师，所以阎公立本画像时，还是依稀保留了他的一些文臣气，却也可说是栩栩如生，人物表情惟妙惟肖。

就是江凉夜，习画多年，看到这画像，心中也是惭愧不已，心想：阎公果然不愧是当年最有名的画师，唯一能超越他的，可能就只有已故的画圣吴道玄了，不过，阎公去世时，吴画圣也还没出世呢……随意想着，他又看向画上的字，写的是：国家长城义名天下。

这些题字当然都是褚公书的，但是江凉夜却发现，这和前面为胡公所写的字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好像，苍劲中，多了一些柔和的意味。

江凉夜从来没有想过同一个人的字，风格竟有如此变化，倘说都写的是一种字体，比如询体，同一个书写者，应当是一样的风格，可是，褚公的字又为何会不同？

江凉夜有些不明白，因为就连古林松……他见过书法最好的……写出的字，在风格上也是不会有变化的，毕竟人就是那个人，字，正如一个人，情绪也许常变，可是性格，行为的方式，总是不会轻易改的，然而……

江凉夜带着疑惑，继续往里看，不过，他是跳过了虞伯施的画像的，因为杨璞正在那儿。之后的许多画像，程义贞、屈突达忠、李卫公……江凉夜都发现，不仅褚公的字有变化，就连阎公的画，风格也是不断变动的，似乎……是在契合那些功臣的性格！

这就让他起了许多念头，许多对伟大画作的思考：难道书者、画者，并不是以自己的风格为绝对的，而是要看着自己所书所画的为何，以此改变风格？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失去了自己的个性……

罕见的，江凉夜的脑中竟不再去想着杨璞的事，而思想起一些很“大”的事情，大到，这小小阁楼无法装下。

其实不只有江凉夜，阁楼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因为这些功臣图引发了思考：羽飞白坐在谯公柴嗣昌画像前；方不齐在莒公唐茂约画像前；列玉溪在郑公魏玄成画像前；燕霏霏、冷红袖、公孙史、张生……及至言无讳，诸少年少女，脸上或是惊喜，或是疑惑，或是沉思，甚至痛苦。

一个个人，在这小小阁楼里，都发生了精神层次的变化，产生了伟大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