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只能将凶案的真相归罪成妖魔作祟了。每天要向署里上交的报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写。倘若有人能对这个疯狂的案子做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我愿意向他低头致敬,并且聆听他的教诲,如果真有的话。”
“不会有的。”尾崎按摩着他的右腕,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
我和加贺跟幸三郎谈得十分融洽。自从我们两人来流冰馆做客,滨本幸三郎在短短的几天内,就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他变得很少说话。不过只要涉及艺术或者音乐的话题,他又会变回以前那个快活的老人。加贺不知是回应我刚才的抗议,还是因丧失自信而郁闷,也没有开口嘲笑刑警们,比之前安分多了。
但一聊到音乐,加贺和幸三郎的谈话就分外热烈,两人就理查·瓦格纳的厚脸皮究竟有多厚这个问题,聊了将近一小时。
“瓦格纳这个男人啊,是第一个用音乐将中世纪形成并且留存下来的协调性彻底打破的人,所以他也算是个革命者。”加贺说。
“的确,他的作品在当时的英国等地算得上非常前卫,就像今天的现代音乐。”幸三郎回应说。
“是啊,而且他的做法比罗拉·蒙蒂斯更为彻底。罗拉·蒙蒂斯只是凭借自己的美貌来诱惑年老的路德维希一世,以获得地位和金钱,但瓦格纳是想通过纯情的路德维希二世来接近王权,达成自己的政治理想。或许他早就看透了虚伪的君主专制,觉得当时的宫廷政治和装模作样的戏剧表演没什么两样,否则很难解释他为何会如此‘厚脸皮’。”
“你的想法没错,虽然他已经获得了资助,但还时常大把大把地伸手向国王要钱。如果没有路德维希二世这个忠实的崇拜者,恐怕在《尼伯龙根的指环》创作完成之后,他就再也没能力写出传世的杰作了。那时他几乎成了个借债专家,在整个欧洲东躲西藏。如果没有路德维希二世的救济,可能他早就被债主逼得曝尸荒野,或者窝在哪个乡下公寓里孤老终生了。”
“是有这个可能,不过他也写了总谱……”
“你刚说的‘协调性’是什么意思?”幸三郎打断加贺问道。
“我认为当时欧洲的城市规划,在路德维希和瓦格纳出现之前已经达到了某种非常协调的境界。比如建筑物的用料,石材、木材和玻璃之间的比例均衡,非常完美。”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当时理想都市的设计理念,就是主观上将都市看成一座巨型的舞台布景。都市就是剧场,每天都在上演不同的人生,人们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都可以看做是人生舞台上的表演。”
“嗯。”
“玻璃的制造工艺在当时已经相当成熟,对于舞台布景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建筑物的正面,玻璃自然而然地成了建筑装饰的最佳材料。当时的技术条件有限,不可能做出巨幅玻璃,所以也就不能建造馆外的那座玻璃斜塔。大家只坐马车而不坐汽车,是因为汽车还没有发明。就是这样的一种协调性。不光是建筑师和都市规划者,连画家和音乐家也在创作时潜移默化地遵守着这种不成文的规定。”
“然而,仿佛是为了配合钢架建筑、巨大的玻璃板以及火车这些新兴科技事物产生的步调,瓦格纳这个怪物在巴伐利亚出现了。”
“是啊是啊,他的出现破坏了欧洲哥特时期形成的协调性。”
“嗯,这个问题也成为了欧洲的一块心病,并且一直延伸到了现在。”
“那么,年轻的国王——路德维希二世,这个被利用殆尽的可怜人究竟扮演了何种角色呢?他模仿波旁王朝的权贵,像笼络艺术家那样拉拢瓦格纳,为他大把花钱,难道只是单纯的崇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