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打磨而成的棋子落下,发出清脆的吧嗒一声。
阮筝头也不抬,两指间捻着墨玉而制的黑子,淡淡道:“阿希,你有些心急了。”
卫瑾一愣,刚想反驳,但仔细一想,和之前相比,她今日好像确实有些浮躁了。
“是儿高兴过头了。“
卫瑾低头认错,并非只是口头说说,而是开始真心实意地切身反思自己。
“儿其实并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般豁达。相反,随着日子越久,儿对袁氏母子的仇恨,只多不少。”
“儿在乎他们,非常在乎。所以恨不得他们在自掘坟墓的道路上走得越快越好。”卫瑾道:“儿知凡事不可操之过急,绝不能被一时的得意所蒙蔽心智。可……”
道理都懂,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卫瑾深吸一口气,脸上罕见出现一丝迷茫。
她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自己反而比刚回来那会儿,还要痛恨袁氏他们?
阮筝默然不语,手中的黑子迟迟没能落下去。
她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卫瑾刚回来那会儿,完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姑形象,亲娘不爱,亲爹胳膊肘往外拐,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阮筝这个老婆子。
可即便阮筝在这个家说一不二,也总归不能庇护卫瑾一辈子。
求人不如求己,她身无底气,甚至连怨恨的心都不敢有。
卫瑾什么都没有,唯有自知之明。
现在则不同。
她走在阮筝为她规划的道路上,只要肯勤奋吃苦,日子一长,也能称得上是文武双全。
在敬文馆的时候有阮符大佬和其他大儒悉心教导,回到家里,还有阮筝这个亲祖母给开小灶,不想进步飞快都难。
这种情况下,卫瑾不论是才学底蕴,还是政治嗅觉都大大提升。
甚至在秋猎之后,阮筝私底下还给了她五十人部曲防身,全凭她差遣。
这是独属于卫瑾的人手,只要她处理得当,不留下任何把柄痕迹,便是派人在卫祥回家的路上进行截杀……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所以说啊,人一旦有了底气,不仅腰板挺直,就连说话做事也会不一样。
阮筝笑了笑,抬起左手抚了抚卫瑾的发顶。
她不介意自己养出一个野心勃勃的孩子,有野心是好事,但与野心并重的,得是自知之明才行。
“你觉得现在捏死他们就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所以急不可耐了。我何尝没有这种念头。”阮筝轻轻叹气,“只是阿希有没有想过,袁氏母子在这一盘棋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卫瑾顺着自己的目光落在棋盘上,虽然不懂下棋,但最基本的常识还是知道的。
她脑海闪过一道白光,随后有些懊恼。
她又忘了。
袁氏母子棘手就棘手在,藏在他们身后的始作俑者。
“去把清心咒抄个几遍。”阮筝坏心眼地揉乱了孙女的头发,“年轻人,老是心浮气躁的可不好。”
卫瑾无奈道:“是。”
她走出内室,迎面撞上刚擦完书架的卫珍三人。
卫琼见她悠哉悠哉,自然不忿,凭什么他们都干活,大娘却不用?
大母偏心!
“二娘她们来了。”云因对阮筝道。
阮筝笑着冲外头道:“刚好,快进来吃桂花圆子。”
一听有自己爱吃的桂花圆子,卫琼立马将其他抛之脑后,屁颠屁颠就进来了。
“大母~”她拖长尾音,摊开红通通的小手,装可怜道:“阿蕴一刻都没有偷懒哦。”
看她!手都磨红了!
云因笑眯眯将几碗桂花圆子端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