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平定江山后,论功行赏,第一道旨意便是封阮筝为阮国公。
那道圣旨至今还在某个箱子里放着。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阮筝要让陈留阮氏休生养息,自然不能继续耀眼下去。她仿佛一个柔顺的妇人,收起所有棱角,开始回归后宅。
也正是因为这些年来的深居简出,年轻一辈压根不知道阮筝曾经有多厉害,甚至就连高琛都忘了,自己的恩师还有一个阮国公的爵位。
当年阮筝生下双生子,因为卫韶实在白嫩可爱,又肖似其母,先帝还提出让她幼子随母姓,继承阮国公的爵位。
阮筝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长子继承其父卫平侯之位,幼子却继承国公之位。这未免也太不公了一些!士族高门重嫡庶、尊嫡长,阮筝亦是大族之女,骨子里有着传统的观念。
大家族最怕就是兄弟阋墙,子嗣不合。
为了以防争权夺利,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根子上断了其他孩子的念想。
是以,在她的刻意模糊下,阮筝三个儿子也就小时候还有一点印象——母亲好了不起还是国公呢!但随着年岁渐长,后面也都忘的一干二净。
阮筝看着满脸震惊的孙女,忍俊不禁地揉了揉她的脸蛋。
“快合上嘴巴,哪里就这么不可思议了?”
卫瑾脱口而出道:“大母如此成就,为何要——”
为何要什么?
话语及时止住。
阮筝只当没听见。
她神情严肃,道:“大母告诉你,是要你知道,并非没有这个先例。再者,你陪珠珠读史时,难道不曾注意几百年前还有女帝出现?”
卫瑾低下头,只听见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阿希,不要反复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是女郎而非郎君,也不要深究所谓的公平。男女之间没有公平,士庶之间亦没有所谓平等可言。”
“你是卫平侯府的子嗣这个事实,在某一程度上已经远远超过绝大多数人了,知道吗?”
阮筝对自己儿子和侄女都不曾这样用心,恨不得将这些东西一点一点掰碎了塞到卫瑾的脑子里。
她柔声道:“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争取,就像我这个阮国公。”
“我可以不去动用我所拥有的权力地位,但我不能没有。”
“你也一样。”
“是。”
卫瑾走出房门的那一刻,险些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抬头望了一眼一碧如洗的天空。
……再不似幼年时那般黑暗。
卫瑾离开后,云因倒了杯茶给阮筝。
“娘子说了这么多话,快润润嗓子,好好歇一歇。”
阮筝叹了口气,摇头道:“养孩子真是费劲,太累了。”
许是老天爷为了惩罚她对儿子和侄女的宽松,才让她重来一世,好好教导孙女。
“阿希还是太正直了。”她道,心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欣慰。
如果她是卫瑾,她绝不会这六年来只顾着自己成长,她会时不时跑到卫平侯面前,或请教问题,或嘘寒问暖,想尽一切办法,在潜移默化之下扭转卫平侯的看法。
云因笑道:“现在也不晚。”
阮筝微微一笑,幸而还不晚。
“我等着一日,等了足足六年了。”她喟叹一声,眼中是浓浓的笑意。
她知道,她的孙女不会令她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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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筝猜测的没错。
一个时辰后,宫里来人,传卫平侯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