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了一会儿,看向顾朝北:“顾提辖不如先将事由说说看,是何以致你怒而伤人?”
顾朝北趴在地上哼哼,抬脸看着上头道:“下官是为了讨娘子欢心,所以动了手。”
皇帝脸沉了沉,皇后轻笑一声,倒是来了兴致:“竟然是你娘子让你去殴打官员的?”
沈归燕背后冷汗下来了,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拿她当挡箭牌,还好跟着进宫了。
立马出来跪下,皇后和皇上的目光都扫了过来:“沈氏也来了?可有什么话说?”
沈归燕叩首下去,没有抬起来:“皇上皇后明鉴,人是民妇告诉相公可以打的,但是相公会错了意,所以有今日之事。”
“哦?”皇帝坐直了身子:“你竟然告诉自己的相公,可以打人?”
“民妇并没有那么说。”沈归燕道:“皇上新颁布之政令有言,有贪污之官,人人可打。妾身不过是得了民意,想让相公揭发税官贪污之行,然而相公没有读过什么书,一身鲁莽劲儿,竟然直接去打人了。”
皇帝听得愕然,皇后也挑眉:“你一个妇道人家,管那么多做什么?还教唆自己的夫君,简直是有违妇道!”
“皇后明鉴。”沈归燕恭恭敬敬地道:“妇德妇容妇工,民妇一项未少,怎能算有违妇道?相公为官,民妇自然该将知道之事告之,盼望夫君能尽一己之力。想来也是并无过错。”
“你说顾提辖打的是贪官污吏?”皇帝听着,眼眸亮了亮,身子微微往前倾:“可有证据?”
“回皇上,百姓之状便是最好的证据。”沈归燕道:“且不论其他地方,京城之中的农户都是民不聊生,食不果腹。天子脚下,税官私自增收赋税,中饱私囊,偏生无一人敢言。民妇倒是庆幸嫁了个好丈夫,敢说敢做,误打误撞,打得老百姓一片叫好。”
进宫的路上便听见了百姓议论,头一次那么多的人夸起顾朝北来。她听着也是觉得稀奇,这一打,倒是给他打出了点儿名堂。
皇帝的眼眸亮了亮,皇后却是不屑:“打了人,说是贪官,便可以免除罪责了么?京城里那么多望民风之人,为什么没有人来禀告你说的那种惨状?怕是你凭空捏造想来脱罪吧?”
“望民风之人所到之处,官吏清道,百姓不能言,何以观真正民风?”沈归燕道:“民妇愿意以性命作赌,若是皇上皇后此刻出宫,不告知任何人,微服而行,定然能看见民妇所说,半句不差。”
皇后冷笑:“以你之命作赌?”
顾朝北吓了一跳,侧过头来看她。
沈归燕跪得端正,一点也不惧怕:“是。”
“呵,你的命可不值钱。”皇后道:“但是本宫想同皇上打赌,若是这沈归燕撒了谎,民间没有那样的惨状,那么皇上便允臣妾一个条件,如何?”
皇帝皱眉:“那若民间确如沈氏所言呢?”
皇后笑道:“那臣妾便依了陛下的意思,升年贵妃为皇贵妃。”
后宫年氏受独宠已久,若不是因为流产之后一直没有身孕,皇后是定然要除之的。此番肯让步升位份,也算是够大的筹码。年家因着这皇贵妃之位,他日定然会更加昌盛。
皇帝犹豫了一番,看了沈归燕一眼,点头应下:“好。”
皇后转头想去吩咐人,皇帝一手便将她拥了过来:“那现在就走吧,皇后与朕赌约已下,再加上沈氏的性命,足以让朕与皇后出宫一趟。”
“不用人保护吗?”皇后皱眉:“也要注意周全才是吧?”
“不是有禁卫在么?带上十人,做巡城之状即可。”皇帝摆摆手,示意沈归燕去将顾朝北扶起来:“走吧,且一起出宫去看看。”
顾丞相皱眉,归燕实在太冲动了,也亏得皇帝今日心情好,不然换做平时,哪里能如了他们的愿。
顾朝北靠着沈归燕,闷声道:“你做什么?”
沈归燕一愣,低声道:“救你啊。”
“救我?把你自己赔进来不成?”顾朝北咬牙道:“你嫁给我,命就是我的,哪里还能拿出去跟别人打赌的?皇帝今日不一定说不过皇后,最后我多半也会没事,你这样…”
“四喜在府里等了几日了。”沈归燕抿唇道:“我总不好叫她一直等下去。今日进宫之时我便吩咐过了宝扇,我的命妥妥的,依旧是相公的,不会丢。”
顾朝北气得没话,也不知这女人是怎么生的,一身正气,也太多管闲事了。她这样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总有一天会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