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赵子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赵子林神情淡然而又平静,他只是向后退了两步,朝着病房跪下来,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然后他站起来,走到岑虎他们跟前伸出双手。
岑虎看了看闫局,又看了看顾己他们,最终掏出手铐,将人铐上带走了。
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闫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也回吧。”闫局又看向宋明辉:“今天多亏你了,等这事儿了了,咱们再谈。”
“嗯。”宋明辉又压了压他的肩膀:“用得上我的地方就给我打电话,再不济就让宋晏辞去做。”
“我跟你什么时候客气过。”
闫局也拍了拍他:“回吧,太晚了。”
宋明辉又说了声好,离开的时候,目光扫向顾己,恰逢顾己也朝他看过来,两人目光相对,顾己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宋明辉也朝她颔首,拄着拐杖越过他们离开了。
外面雨声依旧,闫局目光担忧地看向窗外:“这雨,也不知道会不会停……”
聂忠华语气笃定:“会的,一定会停。”
顾己心里空落落的,她才二十八岁,可这么短短的二十多年来,她似乎一直在失去。
她的父母,她的战友,她的朋友,她的前辈们,他们好像都只是出现了那么短短的一程,来到她身边,又离开她身边。
兜里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她恍若未闻,还是闫局看过来:“顾己啊,接电话。”
顾己失神地应了一声,拿出手机一看,是爷爷打来的。
她走到一旁去接电话,一开口就是哽咽:“爷爷,郎叔叔他……”
电话里传出一道苍老而又凝重的声音:“我都知道了,小己,他生来任务已尽,要去找他的爸爸妈妈,去见他的朋友们了。”
生来任务已尽。
可是这样离开的方式,谁又能接受呢,顾己声音里带着克制:“我会替他报仇的。”
“你有你的任务。”
爷爷声音宽厚:“你替爷爷跟他说一声,告诉他,干爹说他很牛。”
顾己哽咽着应了。
第二天,天灰蒙蒙亮的时候,外头的雨彻底停了。
宋晏辞准备了轮椅,和聂忠华将郎志强搬上了轮椅。
他们一同前往烈士陵园。
晨光熹微的时候,闫利民推着他走在烈士陵园里,顾己和宋晏辞他们整齐地跟在后面。
“老孟住这儿,跟老郑住对门,他俩活着的时候就爱凑在一块瞎聊,指不定在下面聊成啥样了呢。”
“老顾在老郑旁边,你记得吧,他以前就爱看这两人的笑话。”
“你还记得吧,老孟和老郑老抢着要和海潮定娃娃亲,结果老顾谁都不答应,说他闺女要自由恋爱。”
“我呀,我不一定能跟你们住一块儿,那我就守着这些小家伙,替你们瞅着,他们到底能给咱们玩出什么花来。”
“老孟有腿疼的毛病,你去了问问现在还疼不疼,疼的话给我托个梦,我再给他烧点儿。”
“你们先拾掇拾掇,到时候兄弟下来了,你们好罩着我。”
……
郎志强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他笑起来,努力着伸出手,仿佛在跟他的好兄弟们打招呼。
墓碑上的每张照片都笑着,像是在回应着他的问候。
他们走过一段一段的路,路过无数的墓碑。
最后停在红旗跟前。
“老郎。”闫利民俯身:“你看这红旗,飘的多好啊。”
郎志强的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但听到这话,他积蓄着全身的力气抬起头。
晴空炙阳,旌旗飘扬。
他笑了起来,抬手敬礼,朝着他为之奋斗的事业作出回应。
为人几十年,愧对父母,无愧信仰。
力气快要散尽的时候,他抓住闫利民的手,示意他俯身下来。
闫利民凑过去,眼里热泪难挡:“怎么了?”
郎志强抓着他的手,他缓缓闭上眼睛,声音缓慢地散在清风里。
他说:愿岁并谢,与友长兮。
我愿,在百花凋零的寒冬里,永做你们坚贞的挚友,共赴生死,此情不变。
他的手缓慢地垂下来。
闫局的背影僵了许久才直起身来, 他也朝着猎猎旌旗敬了个礼。
远处,顾己他们热泪而下,整齐划一地跟随着闫局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