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敢告诉周妈妈。”
顾己和爷爷重新出发:“宋晏辞说,周列这段时间受了很多苦,他可能还要昏迷一段时间,我担心有什么意外,又怕周妈妈担心,可我真的很高兴,我就只能跟您说了。”
“我孙女做的对,谨慎一点没错。”
顾怀山安慰她:“这些年来你周妈妈空欢喜了很多次,这最后一次咱们就不要再让她难过了,咱们把小周列带到她跟前,让她不仅看得见,也摸得着自己的孩子。”
“嗯。”顾己总是轻而易举地会被顾怀山的话说的眼睛发酸,她忍不住像小时候一样用额头蹭了蹭顾怀山的后背:“爷爷,我以前总觉得,老天爷不长眼睛。”
“老天爷眼睛亮堂着呢。”
顾怀山笑了笑:“小己啊,老天爷要是不长眼睛,怎么会让咱们来钦城?怎么会让你遇到小晏辞?遇不到晏辞,你就找不到周列,许多事情就是这么兜兜转转的,孩子,老天爷公平着呢。”
顾己眼睛有点湿润:“我那时候总想,老天爷要是长眼的话,我爸,郑叔叔,孟叔叔,郎叔叔,他们明明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为什么都要以那种惨烈的方式离开咱们呢,老天爷要是长眼的话,不应该护着好人吗?”
顾怀山哧哧地笑起来:“傻孩子,老天爷只会春夏秋冬,日升月落,刮风下雨出太阳,乌云蔽日,大雪纷飞,老天爷哪里懂得护着什么人呢,雨会落在每个人身上,风也会刮在每个人身上,咱们要恨的,不是老天爷,是那已经坏掉了的人心啊。”
顾己没说话,眼眶湿湿的。
爷爷又问:“小己,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爸爸,郑叔叔,孟叔叔,郎叔叔,他们就算以生命为代价,都要走缉毒这条路么?”
顾己靠在爷爷身上,仿佛很小很小的时候,父亲来西宁看她,骑着爷爷的自行车带她去赶集,回来的路上她紧紧搂着爸爸的腰,双手插在他的衣兜里。
自行车一路颠簸,寒风明明凛冽着吹过她的脸蛋,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爸爸忽然停下车,解开军大衣的扣子,将后面的她包裹其中。
父亲的暗红色毛衣里似乎源源不断地传来热意,她的脸贴着他的衣服,毛衣上传来隐隐的胰子味,有点呛人,可那是父亲的味道,他每一次来,衣服上都有这股胰子味。
父亲的声音似乎是通过身体的共鸣传进她的耳朵里的。
他说:“顾己呀,你看老天爷多好呀。”
那时候顾己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只是满心满眼地惦记着父亲挂在车把手的那个袋子里,装着她的一板娃哈哈。
父亲的声音又混合着那股胰子味传进她的耳朵里:“我们顾己,就在这么蓝的天底下长大了呢。”
顾己依旧不懂,甚至没有把这话放进心里。
彼时的她没听懂这句话。
在过去了很多年的今天,那段颠簸却温暖的路途忽然猝不及防地跳进顾己的脑子里,隔着这么多年,她终于明白了父亲当时说那句话的时候为什么带着浓浓的欣慰。
她抬起头,头顶是碧空如洗的天。
她说:“为了让孩子们在这么蓝的天底下长大。”
“嗯?”
顾怀山疑惑了一瞬,忽然抬头看了一眼,他哈哈大笑,欣慰地说:“是呀,爷爷们是为了让你爸爸他们在这么蓝的天底下长大,你爸爸他们,是为了让你们这么长大,咱们就是这么,一代又一代地努力,一代又一代地跟坏掉的人心抵抗。”
他感慨万分,清风吹干了他眼眶里的泪水:“小己,咱们呐,是燎原的星火,一代又一代,总有一天,星火会吹进每个阴暗的角落。”